“我记得最早有时也会有人进来,似乎是特意来看我,可是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经常吓得哭,我一哭他们便走了,后来再没有人进来和我说话,只是有时有人会给我一碗药,有时有人会给我一碗粥,可我居然慢慢的也能下地走动了。”
“身子好了之后,我便总觉得吃不饱,饭菜总是冷的剩的,而且一餐有一餐无,那个曾给我水喝的妇人偶然会偷偷给我一个半个胡饼,可惜没多久就再也没见过她。他们不让我出去,我只能一日一日在这屋里呆着,听他们在外面说话。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个偶然会出现一次,叹一口气就走掉的人,原来是我的父亲,那个经常进来笑着用手指戳我、打翻我食案的人,原来是我的妹子,那个不许下人进这屋子、只许他们给我残羹剩饭的人,原来是我的庶母。有一年的时间,我经常在想,自己大概迟早会死在这间屋子里……”
身上突然一暖,琉璃被一双臂膀紧紧的搂在了怀里,裴行俭的心跳声又急又响,好半晌,头顶上才传来他微微发紧的声音,“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琉璃淡淡的笑了一下,“也没什么,都过去了,现在回到这屋子,觉得那些事就如做梦一般,虽然有些可怕,到底还是醒过来了。”
裴行俭只觉得胸口激荡,他知道她的家人待她不好,知道他们只是把她当成摇钱树,却怎么想不到,她竟然被这样虐待欺凌过,想不到她曾这样孤苦无依、忍饥挨饿过,曾几乎真的就死在了这样肮脏黑暗的小屋子里……他们真该死
一言不发的紧拥着琉璃,他的脸上慢慢的没有了表情。
只是到了午间一起用饭的时候,裴行俭的笑容却比平日更和煦了一些,话虽不多,谈笑间却是满座春风,连曹氏看着都忍不住暗暗叹气: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便宜了琉璃那贱人?看着琉璃的眼光,不由更是愤恨了几分,转头却看见裴行俭笑微微的看了自己一眼。
珊瑚本来冷着一张脸,轻蔑的瞥了琉璃一眼便低头用饭,没多久也绷不住了,不时偷偷打量裴行俭一眼:裴家的男子是不是都这般出色又和气?
待到吃过饭,裴行俭便对库狄延忠笑道,“听闻再过得两个月,便是兵部考评之期,不知丈人可有打算?”
库狄延忠也听说过此事,忙问,“正是有这传言,守约你可知具体如何?”
裴行俭笑着看了曹氏一眼,库狄延忠会意,回头对曹氏道,“珊瑚也快出门了,你这做母亲再去看看东西是否齐备,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曹氏和珊瑚都是一愣,有些不大情愿的站起走了出去,裴行俭这才微笑道,“小婿也曾跟兵部原先的同僚打听过,丈人做事是极稳重妥当的,只是与同僚交往实在少了些,倒是常有人说丈人性子有些孤僻。”
库狄延忠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这性子是不大会与人应酬的,只知听人吩咐,低头做事,同僚们一起喝酒时我也曾去过,却无话可说,尴尬得紧,这才不好再去了,如此竟然也是不成么?”
裴行俭摇头叹了一声,“丈人有所不知,这为官原不比其他,做人比做事还要紧些丈人若想再走一步,只怕还是要有些同僚的助力才好,不然人人都说丈人不好,长官便是有心想提拔丈人,总不好违了众意。”
库狄延忠此时做官的一颗心正是火热,如何不想再往上去?听了这话,一颗心顿时有些发凉,“这却如何是好?要不从明日起,我便多请同僚们出去两回?只是我这嘴着实有些笨,只怕没让大伙儿高兴,反而更添了尴尬。”
裴行俭微笑道,“其实也未必要丈人出面,丈人在兵部多时,想也认得那苏主簿,正是苏将军的远房侄儿,他便是极不爱说话的性子,但兵部谁不与他交好?”
库狄延忠想了一想,果然是有这样一号人物,忙点头,“这又是为何?”
裴行俭笑道,“丈人自也知晓,同一司中,不但同僚常聚,夫人们也是常来常往的。那苏主簿便有一位极能干的夫人,时常招待各位同僚,与同僚夫人们又关系处得极好,因此上,苏主簿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也无人说他半个不字,反而只道他是诚恳踏实。说来这女眷间打交道,原是比男子更是易得亲热。”
库狄延忠不由默然,他自然知道,同僚的夫人间原是有交情的,平日谁家娶了亲,谁家孙子满月,都是各位夫人出面应酬,而他却只能找各种借口推脱掉,因为去那种场合,他不但无人能带去,便是有人问起,都不好回……
裴行俭轻描淡写的接着道,“按说此事不该小婿过问,只是丈人若想坐稳了这位置,乃至有所进益,只怕还是要思虑一番府上的中馈之事才好,不然,妾室当家,终究是不大妥当,更莫说是以妾为妻,此事一旦被人得知又说将出去,便是恩师在长安,只怕也保不了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