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国有句老话,叫作“医者不自医”。
说的是身为大夫,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亲朋好友,只是一旦对所治之人有了过深的感情羁绊,就很难完全冷静下来对症下药,要么怕药下重了,要么怕药下轻了。
现在的沈方煜太爱他,所以才会关心则乱,一时失了方寸。
而这种反思,在沈方煜带着他到atm机前时到达了顶峰。
那天他们吃完饭正在散步,原本不过是就着笑笑闲聊两句,可走到银行门口的时候,沈方煜忽然说:“你拿我工资卡去查查余额。”
江叙不明就里地把他的工资卡翻出来,插进atm机里,然后就看见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数字
“你去抢银行了?”
沈方煜把卡取出来,插进他口袋里,“我把房子卖了。”
江叙难以置信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你卖房吗?”
“没事儿,”沈方煜捏了捏他的肩,“你别太在意了。”
“沈方煜!”
面对江叙气愤的神色,沈方煜偏开了头。
“不对,你房子卖不了这么多。”
江叙突然摇了摇头,他看过沈方煜的房产证,很清楚市价。
眼见被戳穿,沈方煜状似无意地笑了笑,“还找我哥借了一些,我爸妈听说我急着用钱之后,也给我打了点儿,还有些朋友,一万两万的,比较碎。”
沈方煜表面似乎对什么都云淡风轻,但江叙知道他自尊心也很强,尤其是对他家里的人。
因为小时候被父母区别对待受到过的委屈,江叙想,对沈方煜来说,大概不会有什么比让向家里低头,让他找亲大哥借钱更伤自尊的事情了。
狭窄的自动取款机里,因为检测到了两个人的存在,机械的女声一直在提醒:“请注意,有人尾随。”
而江叙望着和他相距咫尺的沈方煜,却觉得世界都沉寂下来了。
生气、自责、怀疑、反思……说不清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过了很久,他靠着atm机,单手插着兜,忽然抬眼问:“你觉得我是因为感动才和你在一起的吗?”
沈方煜没有回答。
江叙望着他,继续问:“你觉得你做不了这台手术,我就不爱你了,是吗?”
“江叙。”沈方煜的目光落在江叙的腹部,终于没再逃避他的问题。
“现在我是你的恋人,你怀着我的孩子,可我做不了手术,也没有很多的存款,”他低声道:“以前我不能给你财富自由的生活,现在我连让你安心,给你生命保障都做不到了,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觉得我配得上你爱吗?”
听见最后一句,江叙的心脏猛地一抽,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一闷棍,心口细细密密的泛着疼。
“所以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他单手拿着那张银行卡,叩了叩操作台,“你觉得你要用钱让我感动,我才会继续爱你吗?”
“你觉得我同意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图你能给我做手术,图你能给我更好的生活吗?”
他气得口不择言道:“按你这个理论当年李亚雷拿他家半个自来水厂来跟我告白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应该答应他,或者霍成春拿着上千万说等我毕业就送我去国外留学,说供我衣食无忧地做一辈子科研的时候我就应该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走?”
江叙的话勾起了过往的回忆,沈方煜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道:“原来他们俩当年追的人是你?”
江叙喉头一哽。
李亚雷和霍成春是他们当年的大学同学,两个人都是沈方煜的室友。
作为最早一批接触互联网的富二代,这两位思想都十分新潮,在同性恋这个词对大多数人都还算陌生的十多年前,就开始买鲜花点蜡烛,大喇喇地向江叙示爱。
由于两位公子哥实在高调,那会儿估计大半个班都知道这件事,江叙气到上头才提了一嘴,想拿他这两个室友激一激沈方煜。
没想到沈方煜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件事。
而时隔多年,沈方煜终于知道了他的两个好室友原来一早就叛变了。
因为他和江叙一直关系不好,这两位一直扬言身为他的室友,就要做他的好兄弟,在他面前声称坚决要与江叙划清界限。
……结果居然是这么划清界限的。
怪不得那会儿没人敢告诉他。
沈方煜还记得他俩当年一前一后,分别在酒吧因为失恋喝得烂醉如泥,都是他大半夜去扛回来的。
俩大小伙子哭得跟什么似的,问到底怎么了,就是一句告白被拒了,但这俩人打死都不说到底喜欢的是谁。
后来李亚雷因为得不到他的白月光一毕业就回去继承家业了,而霍成春则是头也不回地去了国外,说是国外没有让他伤心的人。
他当初还好言好语地安慰两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今天沈方煜才知道,感情这俩都是他情敌。
难怪以前他们宿舍晚上聊天总是经常聊到江叙。
大概得知情敌的存在,加上得知被室友瞒了这么久的气恼,终于让自闭多日的沈方煜短暂地支棱了一会儿,忍不住对江叙道:“他俩怎么能这样呢?”
江叙闻言深深地望向他,等着他幡然醒悟的后文。
没想到沈方煜支棱完想了想,他一个拿死工资的007社畜好像还真没法儿跟这两位天凉王破的富二代比,于是真情实感地问江叙:“那你怎么没答应呢?”
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的江叙差点没给气出脑溢血。
“沈方煜你去了趟s国,是不是让倒卖器官的把脑子给换了?”
“我认识的那个沈方煜,这时候不应该问我为什么没答应,”江叙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告诉你他应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