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回江叙有不遵医嘱拖延产检的前科,这次他才优先联系了沈方煜,在他眼里沈方煜就是个催江叙来检查,帮江叙做手术的工具人……怎么工具人眼瞅着还要上位取代他这个至交好友了呢。
唐可满脑门儿官司地收拾完仪器,再次评价道:“这绝对不合理。”
唐可在的这家私立医院很高档,不仅在这寸土寸金的a城修了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公园,还是贴着江边而建,十月的江风吹拂在脸上,江滩上的芦苇和荻花互相交错,随着江风浮动出一片雪白的云雾。
散步道旁是自行车道,时不时有人骑车掠过,夜晚的灯挂在路两旁的行道树上,显得夜色柔和。
“难怪现在一年年跳槽来私立医院的人越来越多,”沈方煜感慨道:“这儿环境真是好啊,我都想辞职来这儿干了。”
平日里在医院工作多,医生们走路没有不快的。江叙很少有机会这样慢慢地走在路上,他望着树梢上的一小点儿缀着星子似的桂花,闻言瞥了沈方煜一眼,“慢走不送?”
“那不行,”沈方煜说:“你不走,我就不能走,这是尊严问题。”他说着揽过江叙的肩,许是风景不错,舒适而安逸,江叙也没挣开。
迎面一对夫妻推着牙牙学语的孩子和他们擦肩而过,挂在车上的铃铛被微风撞出了清脆的声响,沈方煜忽然道:“江叙,你给孩子算过预产期吗?”
江叙偏头望着月光照耀下的江面,他知道就算他不说,沈方煜这会儿肯定也在自己算,果不其然,沈方煜很快道:“好家伙,四月一号,”他忍不住笑了,“这孩子的预产期居然在愚人节左右,这缘分还真是……”
江叙一脸冷漠地打断他,“这只能说明你我的相遇就像是一场笑话。”
沈方煜丝毫没有被他的冷言冷语打消热情,思维又开始往别的去处延伸,“哎,你说咱俩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要不就叫沈江,还挺大气,又有你的姓,又有我的姓。”
江叙横了他一眼,“那也是叫江沈。”
“沈江!”
“江沈。”
“沈江!”
江叙斩钉截铁,“江沈。”
“江沈一听就不像人名,”沈方煜说:“‘沈’一听就是姓,哪有人名字取个‘沈’的?”
“那是你的问题,谁让你姓这个,”江叙说:“你要是觉得这个字不像人名,那就取个别的,反正得姓江。”
“要不这样,”沈方煜退而求其次道:“干脆不跟我姓也不跟你姓,这孩子正好愚人节生,就叫余仁杰怎么样,现在派出所应该能用非父母的姓吧?”
派出所能不能用非父母的姓江叙不知道,但是以江叙浅薄的取名经验来看,如果他的闺女一出生就顶着“愚人节”这么个名字,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沈方煜。
“大智若愚嘛,”沈方煜十分没心肝地满嘴跑火车道:“多好的名字。”
江叙若有所思,“要不今晚买个榴莲吧。”
“你怎么最近喜欢上吃榴莲了?”
江叙不着痕迹地把沈方煜搭在他肩上的手撂下去,看了一眼沈方煜头顶的白纱布,“榴莲比苹果砸起来效果好。”
沈方煜:“……”
终于把身边的人怼得没了声音,江叙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无声地欣赏着a城繁华的夜景。
a城是一座很美的城市,从江叙第一天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就很喜欢这里。
而一转眼,他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了。
从读书,到工作、安家,现在甚至有了孩子……有了打算搭伙过日子的不靠谱搭档。
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虽然全是命运的玩笑,充满了哭笑不得的凑合,但好像兜兜转转,也拼凑出了一个还算可以期待的未来,就像是a城的月亮,表面坑洼,却依然皎洁明晰,照进人心里,在熊熊的斗志之上,又增添了一把烈火。
“回去吧。”
夜风一点点凉起来,他们也走了有一会儿了,江叙晚上回去还得准备科室的会议报告,而沈方煜还得给他的倒霉学生改论文,顺便备明早的课。
沈方煜却忽然拉住他。
江叙看了一眼自己被扯住的袖子,后者便善解人意地松开手。
“大名叫什么先不讨论,小名儿我反正想好了。”
月光下“凑合”的沈医生勾起嘴角,“就叫笑笑。”
江叙扬了扬眉,示意他说下去。
沈方煜的眼睛里倒映着江叙的脸,“因为你笑起来好看,我喜欢看你笑,但你又不喜欢笑,所以要让她提醒你多笑。”
晚风撩起沈方煜额前的碎发,他那双桃花眼懒洋洋的,比圆眼的眼尾拖得更长些,却又不似丹凤眼的凌厉,带着股含情脉脉的风流劲儿。
江叙的心尖突然颤了颤,就像是被扑棱着翅膀的花蝴蝶扫过一样,带着一点毛茸茸细碎的痒。
他敛了眉眼,避开了沈方煜的目光,往医院大楼的方向走了几步。
沈方煜追上来,贴在他身后,“行不行嘛。”
江叙没回答,沈方煜就接着问,一句缀着一句的“行不行”接二连三地撞进江叙的心底,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想让眼前人闭嘴,沈方煜却直接祭出了杀手锏,拎出了他的手提音响。
熟悉的音乐响起,瞬间无数正在散步的人好奇地望过来,江叙一把夺过音响按了半天也没找到静音键,索性直接砸在地上,那音响才终于闭了麦。
察觉到旁人探寻的视线,尴尬癌上身的江叙飞快把音响的残骸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压低声音道:“沈方煜你是不是有病。”
沈方煜优哉游哉地从怀里又摸出一个,“来,我今天也学一学贾宝玉,晴雯撕扇子,江叙砸音响,想砸多少砸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