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清冷的嗓音在夜色里犹如落雪:去请徐太医过来。
是。黎原盛回道。
他弯下腰,想要拉开郁恪的手,郁恪却紧紧抿着唇,手指紧到发白发青,慢慢摇着头:我不放手。
放不放?楚棠冷声道。
郁恪倔强道:不放!我死都不会放开你的。
楚棠还要说什么,却见郁恪突然捂住了胸口,脸色发白。他视线往下看,才看见郁恪指缝里流出来的血和地上的那一滩血。
起来。楚棠声音冰冷,细听之下会听出他声线有一丝波动,不起来我现在就走了。
郁恪头晕目眩着,刹那间以为自己耳鸣听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欣喜道:我起,我起!你别走!
他一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猛地跌坐了回去,表情痛苦。
楚棠抿了抿唇,弯下腰,伸手拉住了郁恪手臂。
郁恪惊喜地看着他,两只手立刻缠住楚棠,声音哽咽:楚棠
楚棠拉他起来,想扶着他坐到榻上,郁恪整个身子都倾斜了过来,挨挨蹭蹭的,搂着楚棠脖子不放手,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借到了楚棠身上,楚棠费了好半天劲,才将他扔到榻上,白玉似的脸颊上涌上一股血色。
只是他表情还是冷的:不要叫我。
郁恪噤了声,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对不起。
徐太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微臣参见陛下。
楚棠没说什么,只道:你先休息吧,明早还要上朝。
我不,郁恪拉住他,你不要走,别生气。
楚棠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我累了。
那、那你先回去歇息吧,我不打扰你了。郁恪看着他,不敢再抓着他,收回手,改为揪住楚棠的衣角,只是你不要生气。
楚棠点点头。
郁恪目送着他离开,眼神痴痴的,又忐忑不安,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徐太医进来了,看到郁恪胸膛上的伤口,惊道:这怎么会这样?
郁恪垂头丧气的,像丢了魂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对徐太医道:给朕治一下这伤,再煎碗药过来。
徐太医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道:哎,微臣遵命。国师方才也嘱咐臣再煎一碗药来,说陛下您不小心打翻了。
郁恪身体颤了颤,用手捂住了脸,掩盖下的神情像是哭又像在笑。
半晌,太医才听见皇上轻轻嗯了一声。
楚棠回去紫宸宫的路上,神色冷冷的,说不上是屋檐上的积雪冷一点,还是他的眸色更冷。
系统弱弱道:宿主,你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太监提着灯笼,仔细着国师脚下的路。靴子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没有生气。楚棠淡声道。
系统忿忿道:他怎么能这样做呢!真是太可恶了!连我都觉得他坏透了!
楚棠的目光掠过月色中的树枝、宫墙和宫侍,幽幽叹了口气。
他就是有一瞬间,觉得荒谬。他完全不知道郁恪是从哪里学到这种法子来挽留人的,惊异又不可置信。
郁恪这人,以往在他面前表现得多成熟啊,现在却如此不懂事,肆意妄为,仗着自己年轻,什么手段都敢使出来。
可惊讶过后,他心里竟还有一丝默然的意料之中。
回到紫宸宫,楚棠沐浴过后,看了看窗外的月色。
此时万籁俱寂,好像宫里的人都歇下了,只有一些守夜当值的人在寒风中站着。
自那天争执过后,郁恪果真听话地将乾陵卫撤掉了。
楚棠关上窗,道:系统,我想回去一趟。
系统结巴道:什、什么?现在就回去吗?可
还会回来的。楚棠淡淡道。
系统虚惊一场,松了口气,道:好,我这就送宿主回去。
楚棠回现代,无非是想看看家人过得如何,再询问下该如何处理郁恪自残的行为与心理。
来到别墅前,他按了按门铃。
佣人过来开门,看见是他,惊喜道:小棠怎么来了?又忘记带钥匙了是不?你妈妈很想你呢!
阿姨好。楚棠颔首。
楚梨正在楼上,听到是他来了,小跑了下来,一把抱住楚棠:小棠你怎么来了!
宋父拄着龙头杖,道:小楚。
伯伯好。楚棠笑了下,抚了抚楚梨的背,问道,妈妈身体还好吗?
楚梨温柔地笑道:好,很好。你不是在旅游吗,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点东西,顺便来见见你们。楚棠道,宋哥呢?
宋父泡着茶,道:他去公司了。等会儿我叫他回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楚棠道:不用了伯伯,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就不麻烦你们了。
楚棠没在现代待多久,很快就回郁北了。
系统欢喜道:宿主,宋越父亲刚才说今天这个日子不算好,询问过你母亲意见后,将拍婚纱照挪到明天。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在郁北多待一个月了?
楚棠不置可否,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系统不敢多问,心里替郁恪感到了一丝希望,又对宿主的心软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楚棠可真是太心软了,在不触犯他底线的前提下,对郁恪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他算是推心置腹的好。
楚棠不知道他想什么,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和楚梨的对话。
妈妈,为什么一个人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房间里,他疑惑道。
楚梨道:嗯?是之前你说的那个孩子吗,他是不是青春期到了?
楚棠犹豫了一下,说:应该已经过了青春期吧。
楚梨想了想,道:不爱惜身体,是不是有自残倾向?方式这么极端,不一定是病,或许只是想博得身边人的关注。
楚棠是知道这个的。郁恪明显是想以这种方式留下他。
那有办法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