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做好记录?”
林满慧冲林景严抬了抬下巴,林景严立马从屋里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厉浩。翻开来一看,好家伙,除了每天文字描述之外,还有精美绘图。图文并茂,将兰花生长、抽枝的过程记录得十分详细。
厉浩脸上的笑容更盛,将笔记本合上,赞了一句:“画得不错。”
林满慧笑着说:“这是胡大志画的,他绘画挺有天分。”
厉浩点点头:“文字优美准确,看来是吴媛媛写的,你们这个小组配合得很默契。”
停顿一下,厉浩补充了一句:“等春兰开花,将资料整理完整,我帮你们投稿,发表在《华国花卉》上,让全国人民看看,军山农场中学的三个初中生,成功培育野生变异兰花。”
林满慧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伸出手在嘴上拍了拍,努力克制住打呵欠的念头。
厉浩看到兰花无恙,再看到徒弟刚起床的慵懒模样,不由得哈哈一笑:“好,我走了,你也赶紧梳洗吃饭准备上学吧。”
林满慧送他出来,悄悄说:“老师,你可千万别透了底,就说兰花还没开花,可能没办法参加兰花展览会。先让任师兄跳一跳,跳得越高,摔得才会越惨。”
厉浩斜了她一眼。
林满慧瞪圆了眼睛,仿佛在说:老师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厉浩犹豫了一下,最后说了一句话:“认真做事,老实做人。满慧,老师配合你说谎,心里难受呢。”
他那双眼角生纹的眼睛,眸光中带着孩童般的清澈。这个一辈子都在与花卉打交道的农学家,有一颗金子般真诚的心。
林满慧忽然被什么触动,内心变得柔软起来。她像个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呵出的白气在空中打了个旋,转瞬消失不见。
“老师,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捧杀,那就抓紧时间教育任师兄吧,看他还有没有救。”
厉浩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点头道:“好好好,我去批评他。”他将手放进口袋,触碰到一个硬物,想到夫人的嘱咐,掏出来交到林满慧手中。
“这是你师母昨天做的黄油曲奇饼,用盒子装着一直说要送你吃呢,我给你带来了。”
林满慧低头看着手中精巧的铁皮饼干盒子,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小麦粉甜香味,黄油、牛奶、蔗糖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简直就是极致的诱惑。
林满慧看着眼前叠得整整齐齐、六块烤得焦黄的曲奇饼干,嘴里有口水在悄悄分泌,她咽了一口口水,笑得十分欢畅:“谢谢老师,谢谢师母!”
厉浩看林满慧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起来:莫看她有时候显得老成、思想过于偏激,其实不过是个孩子,慢慢教导一定能造福社会。
带着这一份好心情,厉浩放心地返回农科所。
刚一进所里,就感觉到大家的情绪有些不一样。
传达室的老大爷咧开嘴对他说:“厉教授,恭喜恭喜!”
迎面过来的同事个个笑逐颜开:“老厉,你可藏得深呐~这么好的事也不请客?”
厉浩觉得莫名其妙,一把抓住一个熟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指着院子中央电线杆上挂的大喇叭,比了个“嘘——”的姿势,“你听!”
安静下来,终于听清楚喇叭里在播放着一则消息。
“同志们,厉浩教授团队的任斯年助理研究员,培育野生变异兰花成功,其成果受到高度肯定,即将在国内顶尖期刊发表高水平论文。这是任斯年同志的光荣、厉浩教授团队的光荣,更是我们农科所的光荣!”
培育野生变异兰花?
即将发表高水平论文?
厉浩感觉脑子里有什么炸开,完全无法思考。他作为科研团队的带头人,竟然连底下成员的研究成果即将发表都不知道,简直可笑。
何况,野生变异兰花不是一直是林满慧在负责培育吗?什么时候成了任斯年的成果?
科学研究的道路上,绝对不允许出现弄虚作假的情况!
想到这里,厉浩脸色变得铁青,松开抓住同事的手,大踏步向广播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咬牙道:“荒谬!可笑!”
几分钟之后,广播里传来一阵杂音。
“吱——”一阵刺耳的声响从喇叭里传出,整个农科所的人都恨不得捂住耳朵。
过一会儿,广播里传来厉浩严肃的声音:“大家好,我是厉浩。”
咦?厉教授向来低调,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发言,今天怎么主动跑到广播室里发表言论了?
正是八点上班的时间,所有人不是在上班的路上,就是换好衣服坐进办公室、走进实验室,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农科所的喇叭声音很有穿透力,实验大楼的走廊上站满了人,都仰着头望向那个高高悬挂的大喇叭。
“关于刚才广播站播报的喜讯,我有几点声明。”厉浩的声音从广播里放出,显得非常厚重,听在耳朵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陈淑仪站在一楼走廊,皱眉凝神细听,旁边的人问:“你家老厉怎么了?”陈淑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
“第一,任斯年同志即将发表论文一事,我并不知情。我不对其真实性做任何保证。”
一片哗然。
这是老师与学生之间的斗争吗?按照农科所的要求,科研团队发表任何成果都必须由团队负责人当通讯作者,对其实验过程的真实性、科学性负责。任斯年这篇论文竟然没有告诉厉浩?那就难怪厉浩要生气。
“第二,我们团队目前所进行的野生变异兰花培育工作还在进行中,所有实验数据均由今年萌芽计划的三位同学记录,主导者为林满慧,未经她的允许旁人无权公布任何数据。”
农科所最近难得有八卦,厉浩这一番发言顿时在所里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跑去通知正在实验室整理资料的任斯年。
任斯年一听,整张脸都变绿了,冲到走廊听了个尾巴,顿时气不打一处出,狠狠将手中试管向地面一砸。
“哐呲——”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宛如任斯年那愤怒的心。
旁边有人在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