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我不愿意,我祖父和父亲其实早就跟我伯祖父他们不合,当年我们家落难,伯祖父就落井下石,现今我祖父和父亲的冤屈洗干净了,我姑母也得了一块国士碑,他们就又要迁他们的坟,哪有这样的道理?”
戚寸心说着,又听他在咳嗽,她便止住话头,适时徐允嘉端了一碗药进来,谢缈也不要汤匙,端了那瓷碗便很快饮尽。
他眉头也没皱过一下,像是根本尝不到那药味的苦涩似的。
但戚寸心盯着他看了会儿,还是从旁边的油纸包里,拿了一颗糖递到他面前,或见他不做反应,她便又凑到他嘴边。
谢缈几乎是被动地含下那颗糖,他抬眼望她。
天色渐渐黑透,
戚寸心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从浴房里出来,她的长发还是湿润的,还未进屋子,便听里面传来韩章的声音:“郡王,那个戚茂德趁着天黑,带人上了青屏山,怕是有什么动作。”
谢缈抬头。
“掘墓。”韩章简短道出两字。
戚寸心一顿,也顾不上擦头发了,连忙跑了进去。
“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谢缈听见脚步声,抬眼才看过去,便朝她勾了勾手指。
在戚寸心走过去时,他掀开被子坐起身,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带了些笑意,“你都听见了?”
她点点头,忙问,“缈缈,他们是不是要迁坟?我得去一趟!”
“不是迁坟,是找东西。”
谢缈站起身,轻轻拂开她侧脸湿润的浅发。
“找什么东西?”
戚寸心埋进棺材里的,只有姑母生前的几件衣物还有她的骨灰,并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
“不知道。”
谢缈语气轻缓,显然他对这件事也颇有兴致,“不过娘子若是想知道的话,我们就去看看。”
青屏山上,十数人举着火把,将那一小片天地照得十分明亮。
“家主,这棺椁里除了几件旧衣裳和一坛子骨灰,就没什么东西了。”在土坑底下将棺椁掘开的青年仔细查看了里头的东西,便朝等在上头的戚茂德喊。
“没东西?”
戚茂德眼珠一转,满脸凝重,他来回走了几步,眉头皱得死紧,“难不成,在戚寸心那个丫头的身上?”
“老子这熬夜上山,算是白来了!”他暗自啐了一口,满脸气恼。
思来想去,他还是唤来了管家,“得尽快找到那个丫头,如果东西不在戚明贞的棺材里,那就一定在她身上!”
“戚茂德!”
他话音才落,却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传来。
他一抬头,便瞧见山野径上,那个穿着棉布裙的年轻姑娘,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湿漉漉的,手里提着个灯笼,那火光照得她有一瞬看起来像个面容不清的长发女鬼。
戚茂德起初还有点被吓到,但见她跑过来时,遮掩了侧脸的长发迎风吹至而后,显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庞,他眉心跳了一下,面上浮起一个笑,“是寸心啊。”
“你这是做什么?”
戚寸心提着灯笼,跑上前去,指着那被掘开的坟墓,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自然是迁坟啊,”戚茂德也不像白日里那样满脸和善了,“我们戚家国士碑的主人,自然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收葬在这里。”
“我们家跟你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忘了吗堂叔?是你父亲亲手把我们这一家从戚家族谱上划出去的。”戚寸心定定地看着他,“看来你们做惯了亏心的事,连迁坟也只敢在晚上偷偷摸摸的。”
戚茂德却已经没那个耐心同她多说些什么了,这一日下来他已经累极,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寸心,既然回来了,那就该去见一见你的伯祖父,他老人家,可等着你呢。”
他说罢,便抬起下巴示意旁边的两个护院。
那两人相视一眼,便上前要去抓戚寸心的手臂。
但划破空气的一声响,转瞬之间,两人探过去的手掌都被尖锐的暗器穿透,二人痛得惊声惨叫,戚茂德才看了一眼他们那血肉模糊的手掌,便当即转身。
也是此刻他才发现,那小径上不知何时已立着一行人。
灯笼的火光照见那衣袖雪白的少年的身影,他迈着轻缓的步子走来,直到近了些,戚茂德才看清他的轮廓。
“你是何人?”
戚茂德不知为何,只瞧见那少年的一双眼睛,后背竟添了些冷汗。
“既然是我妻子的伯祖父,那也就是我的了。”
少年走到戚寸心身侧,牵起她的手时,两人腕骨上的铃铛都在响,他抬首看向那肥胖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堂叔说得是,我们理应上门拜访。”
妻子?我们?
戚茂德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由看向戚寸心。
她成亲了?
秋夜的风已经有些凉,徐允嘉送到马车里的披风却被谢缈盖在了戚寸心的身上。
“还是你披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