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容凝眸不应。
天锋军的人都是认识李谦的,早在阵前大骂开来,独他一直沉默,眉头紧锁着。扶松看出了沈清容的犹疑,低道:“李夫子是唯一知道机密的人,他身陷囹圄这么久,就算传消息也只能传给黎姑娘......对了,黎姑娘呢?”
沈清容扬声:“云书在哪儿?”
姜鸿轩攥紧了匕首。
——若非昭妃执意相护,他就能将黎云书推至阵前做人质,岂不比这个糟老头子管用?
他故意冷笑,“好一个痴情种,到黄泉路上陪她去吧。”
他话音一落,沈清容险些纵马杀上前去。天锋军才刚刚逼近一步,压在李谦身上的刀光哗地震动。
一大片血肉旋即飞溅而出。阵前的战狼嗅见血气,嗥叫上前,很快便把那血肉啃噬殆尽。
“沈少爷可看好了,你若再不撤军,李大人的今日,就是黎云书的明日。”
说罢,他扯下了堵在李谦口中的白布。
白布上早已沾满血迹,京军因受不了李谦无休止的谩骂,又害怕他咬舌自尽,将他满口牙齿生生扳下。
李谦含混地骂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沈清容,我和你爹教过你逃命吗?天锋军教过你们畏缩不前吗!!”
言毕,一阵刀光哗地落下。李谦堪堪咬住牙,没让疼痛声泄出,继续大骂:“别让世人知道,我李谦教出来的弟子都是一群窝囊废!”
又是一刀。
天锋军首领大骂不止,“殿下,我们怎么办?”
沈清容眼神发冷。
他奇袭阳岐山,京军准备尚不充分,是夺取军械的最好时机。一旦撤军与京军成对峙之势,再想攻下密室就难了。
而若不撤军,李谦死路一条。
纵使李谦有可能将机密告知黎云书,但这也只是“有可能”。万一姜鸿轩破罐子破摔,将所有和李谦有关联的人都杀了呢?
他们依然得不到那批军械,甚至会兵败垂成。
沈清容踌躇之时,有另一队人马扬尘叫嚣而来。
天锋军将领遥遥一看,咬牙怒道:“是京军?京军还有后手?!”
“阳岐山怕是攻不下来了。”
沈清容料定是姜鸿轩请来的援军,一句“撤”还没有开口,那群京军忽然掉转方向,攻向了姜鸿轩身后的蛮人!
阵前的天锋军皆是震惊,“殿下,这......”
那些京军人数并不算多,可这一招出其不意,彻底乱了姜鸿轩阵脚。沈清容当机立断,“杀!”
“杀——!”
眼瞧着要应对不及,姜鸿轩对呆愣住的京军冷呵道:“愣着干什么!”
横空杀出的京军只对蛮人刀兵相向,并未对同胞动手。其余的人自然也顾及情谊,犹豫地对姜鸿轩道:“殿下,他们是自己人。”
“以下犯上,也好意思说是自己人?”
姜鸿轩望着奔袭而来的天锋军,一刀贯穿了李谦的胸腹,“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但姜鸿轩失了先手,很快居于下风。
那群京军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直奔蛮人而去,任凭长刀砍在自己身上也没有退缩。
混乱之中,不知何人一声高喊:“大邺人不杀大邺人,我们只杀蛮人,杀这群侵略我们的混账!”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卷成滔天之势,触动了更多京军的心。
他们已经压抑很久了。
姜鸿轩以联谊为由,允许蛮人驻军京城之中。
唯有京军体会得到,蛮人入京之后,他们的境遇一日不如一日。
口粮多半分给了北蛮。
蛮人在京中横行无人能管。
甚至连蛮人与京军打架,都是京军占下风。
更让他们纠结和挣扎的,是他们本就憎恨蛮人。
他们中有不少曾驻守过边境,有不少的家人和队友亡于蛮人之手。说联谊便联谊,还是毫不平等的联谊,当这些血海深仇不存在了吗?
就在他们挣扎之时,沈清容一声高呼:“外敌侵国,大邺马上就要改名为北蛮了——你们都是大邺子民,还愣着做什么!”
“可恶!”
姜鸿轩最大的依仗就是蛮人。眼见越来越多的京军反目攻向蛮军,姜鸿轩迅速斩了几个被策反的京军头颅。正要维持住秩序,一小兵慌慌张张赶来,“不好了殿下,那密室被黎云书带人攻破了!”
“什么?!”
他看着那群反目的京军,陡然意识到自己已陷入泥潭之中,“她哪里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