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父母,他眼中忍不住一热,闭了闭眼。
“你的父母?”姜叶好奇的看着他,问:“你死了多久了?”
白千行道:“……八年。”
“八年前你多少岁?”姜叶看着他尚还有些稚气的眉眼,问。
白千行道:“大概是,十六岁吧。”
十六岁的年纪,还有两年才成年了,年轻得过分。
姜叶没有问他是怎么死的,他却突然来了倾诉的欲望,蹲在地上,说:“我是被于蕾杀死的……”
他和于蕾原来是一个村的,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于家发达了,去了城里,两人有一段时间断了联系,然后高中的时候,又进了同一所学校,然后自然避免不了的再次联系了起来。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来,他眼中的神色变得幽深。
“我那时候真以为,她是拿我当朋友的……”
当然,或许那时候于蕾是有一点把他当朋友的,但是他们之间的情谊,却完全抵不过她想要一个役鬼的渴望。
于家以役鬼出名,而于蕾,在修行上却没有多少天赋,因此一直到高中了,都没有成功契约一只役鬼,相较之下,比她大了三岁的于朗,却早在十二岁的那年,就成功契约了一只役鬼。
当时应该是有很多人对此有所议论的,大概讨论的,不过是于家日后要交在于朗手里,什么女孩子还是没用,不够格继承役鬼的本事之类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于蕾不免有些焦躁,又气又急,她开始想方设法的去契约役鬼,却频频失败,自己都险些受到了重创,在医院躺了快三个月,身体才好起来。然后,她就将契约役鬼的视线,落在了喜欢她的白千行身上。
“我喜欢她,她很清楚这一点,她明里暗里的要我承诺,我要保护她一辈子……甚至……”
甚至答应她,若是自己死了,愿意以役鬼的身份与她契约,永远的保护着她。而在他应允之后没多久,他便跌落在池塘之中,淹死了。
他是会游泳的,可是那一次,水底下像是有千只手万只手抓着他的腿,要将他溺死在里边。自然,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毫无抵抗力,身体坠落在了池底,淹死了在里边,等他再次恢复意识,他已经成为了于蕾的役鬼。
“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白千行喃喃。
于家的役鬼之术,有两种办法,一直是直接与厉鬼契约,当然,这不是百分百能契约的,其中避免不了人类与鬼物之间的博弈,只有获得鬼物的认可,才能成功与他们契约,当时这种办法,于蕾直接失败了。
而第二种,便是在役鬼生前,与对方定下契约,这样他死后,自然就成为了你的役鬼。
于蕾与白千行之间,便是后者。
“她从一开始,就打着让我去死,死后成为她的役鬼的算盘……”
显然易见的,当时于蕾是成功了的,白千行死后,魂魄自然成为了她的役鬼,她终于也是有役鬼的人了。
可是白千行呢?
在白千行成为役鬼之后,于蕾从来没有隐藏过她的想法,曾无数次的骂白千行愚蠢——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答应死后成为役鬼的事呢?她这么猖狂得意,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毕竟役鬼永远伤害不了他的主人,可以说,役鬼的生杀之权,是被主人给掌握住的。
只是,于蕾到死也想不到,她与白千行之间的联系,早就被姜叶单方面的切断了。
“我无数次的想杀死她……”
他曾以为这件事无望,却没想到会遇到姜叶。
白千行叹了口气,他的身形微微有些透明,神色怔忪,自言自语一般的道:“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父母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还记着他。
以前总觉得父母唠叨起来很烦,可是这八年的时间,他却无比渴望的再听他们唠叨一声。
“您替我去看看他们吧。”他低声说。
姜叶挑眉看他,倒是没怎么犹豫便应允了他,怎么说对方也给自己做了事,不过……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他们。”她拿了一个折叠好的纸人给他,道:“这个纸人可以让你拥有真实的身体,你可以自由的在阳光下行动,受到太阳影响的程度会降到最低。”
白千行一愣,捧着纸人,低声道了声谢。
将这个纸人抽出来的时候,另一张纸被带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然后动了动,姜叶这才想起来,自己口袋里,还揣着一只被封在纸人里的鬼了。
她拿着纸人伸手一抛,顿时一道鬼影出现在了屋子里,同时屋里气温骤然降低,森然的鬼气悄无声息的蔓延开去。
这是于道长的役鬼,于道长死后,他便自由了。只是,这鬼很显然情绪不大对劲,表情阴沉,身上鬼气更是疯狂的翻涌着,颇为不稳定,而且还充满了攻击性,一出来,身上的鬼气便肆意的朝着四周扑去。
涌来的鬼气在靠近姜叶的时候,自然的一分为二,从她身边绕过。
而白千行,要是他是猫科动物的话,身上的毛怕是已经全部炸开了,整只鬼警惕而忌惮的看着对方——对方的实力比他强大太多,给他带来了很强的压制感。
这只役鬼从纸人之中出来,最初的表情有些茫然,但是很快的,有恢复了正常,不似姜叶见到他之时,撕咬于坤尸体的癫狂与愤怒,但是眉眼间,仍然带着几分血煞的戾气与凶狠。
目光落在姜叶身上,他微微颔首,礼貌的打了声招呼:“你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淙淙流水的声音,又带着某种奇异的韵调,倒是像是在歌唱一般。
姜叶看着他,问:“你是于坤的役鬼?”
听到于坤的名字,这只鬼周身鬼气暴涨,不断的翻涌着,这个名字似乎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导致他的情绪一瞬间不受控制,但是终归,他身上的鬼气,再次归于平静下来。
“曾经是……”他说,似乎是笑了下,但是阴沉的目光中,漫不经心的却透出了几分对对方的怨毒来。
他似乎是恨毒了他。
憎恨得恨不得要生啖其血肉,便是人死了,也要将他的血肉撕咬下来。
这鬼笑,道:“是,我是恨毒了他,因为他骗了我……骗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