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琢光听了,便问:“皇上自然不会为难你这个小姑娘,吴嬷嬷是怕孙贵妃为难你?”
柔止小幅度地点点头,又说:“我总不能在大伙面前失礼罢?”
文琢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温然道:“不必怕,到时候我叫人替你把茶水换了就是。”
说罢便端着桌上的凉茶给她示意:“手掌要平,别把力气都压在手指上,用手心托住茶盏……”
柔止便照着他说的做,忽地又起了丁点儿坏心,端着茶盏同他仪态万千地行了个礼,娇娇柔柔地道:“夫君用茶。”
文琢光一怔,抬起眼睛去看小姑娘,接了她手中茶盏,放在一边,又把人抱到膝头坐着。柔止被他略显幽深的眼神看得心虚,问:“……怎么啦?”
文琢光便满眼笑意,捏了捏她的脸颊,哄她道:“扇扇方才叫我什么?”
柔止方才是玩心,这会儿见他这样热切,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埋头到他怀中去,耳根子哄哄的,不管他怎么亲怎么哄,都不肯再叫了。
等到天黑了,华家再三派人来接她,柔止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见到太子背着手站在廊下,仍在注视着自己,见她回头,还冲着她笑了一笑,犹如春雪消融。
她心里头暖暖的,同他挥挥手,说:“哥哥,我改天还来陪你。”
文琢光失笑,半晌慢悠悠地道:“不来陪也无妨,我可以来找你。”
这句话又忽地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小姑娘羞红了脸。她揉了揉脸颊,这会儿倒不敢再招惹他,连忙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翌日,柔止便听说了温老将军率军出征一事,皇帝与太子一同为他老人家践行。据说皇帝还在三军跟前红了眼,再三叮嘱温老将军要保重身体。
其实懂的都懂,皇帝他要是真担心自家舅舅,又非得把人派出去做什么?
华谦下了朝,就同妻子感慨说:“陛下登基这些年,也算是励精图治,除了在美色上荒唐了一些……先前那些显赫一时的家族,大多都销声匿迹了,他为将权力收回自己手中,步步为营,只是可惜了孝懿皇后。”
也可惜了许家。
孙家的人想得没那么多,先前老臣之中,温老将军与孙家最不对付,如今这尊大佛离了京,自然也叫他们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孙贵妃的枕边风一吹,庆云侯虽无兵权,却讨要了朝中要职,很是春风得意,除了偶尔对着太子还有几分敬畏外,朝堂之中,俨然是欺压众臣,叫许多人敢怒不敢言了。
柔止记着太子的话,极力避开孙家。
盛极必衰,水满则溢。她如今隐约知道了这个道理,知道孙家无法再得意几天了。
华柔嘉却愈发得意,时不时地便穿上孙家送来的布料裁的衣裳,又或者戴上庆云侯夫人送的首饰,到姊妹们跟前晃一晃。
直到这日吴嬷嬷教导罢柔止,遇见了在外头花枝招展地走进来说要给柔止送东西的华柔嘉。
吴嬷嬷盯着那盒子鸽子蛋大的蓝宝,面露轻蔑,回头便吩咐柔止院中人,说太子妃住所,焉有不通报便叫闲杂人等闯进来的道理?这话俨然是在骂华柔嘉,她一时气恼,便要人把吴嬷嬷拿下问罪。
“不过是个宫里来的奴婢,也敢在我跟前拿乔!”
柔止走到门口,便听见这么一句话。
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64章 庆云侯世子杀人了!
华柔嘉与吴嬷嬷起了冲突,华柔嘉自觉自己是世子夫人,并不将这宫里来的奴婢放在眼里,如今被她一句话落了面子,立时便要发作。
柔止却示意手下的人拦住了她,淡淡道:“吴嬷嬷说的话不错,三姐姐今日进我院子,进来便要发落我院子中的人,是何道理?”
华柔嘉冷着脸,只说:“我好歹也是你的长姐!做姐姐的,想要替妹妹管教下人,有什么问题么?”
说着看向沉默立在华柔止身后的吴嬷嬷,咬了咬牙,冷笑说:“是,我是知道四妹妹攀了高枝,如今变成了凤凰了,可我才不是那起子阿谀奉承的小人!你的人欺压到我的头上来,我要罚她,有什么错?”
柔止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吴嬷嬷是宫中女官,论起如今身份,远比姐姐高贵,姐姐要罚她?”
“……”华柔嘉忽地有些心虚起来。
她是知道宫中派了个嬷嬷来教导华柔止礼仪的,心中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之意。她虽然要入的是侯府门第,孙家看起来也很重视她,可是哪能同皇家比较?
太子每重视华柔止一分,她心中的嫉妒与疯狂便又滋长一分……更何况,今儿她那未婚夫来府上拜访的时候,还提起了华柔止。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问华柔嘉她家中姊妹身体可还安康,可华柔嘉早就疑心他心悦柔止,这会儿听了,也愈发不是滋味。
两个人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华柔嘉心中不安,便与他争执了起来。孙元思先前喜她柔顺贞静,如今见她好似泼妇,心中不喜,便拂袖而去。
华柔嘉气得哭了一场,这才收拾了东西往柔止这头来。
她自然不是来送东西的,本就是要来找柔止茬,问问她早已有婚约之人,还敢惦念自己的姐夫,是不是不要脸?
如今被吴嬷嬷拦下了,这一腔无处可去的怒火,便转移到了吴嬷嬷身上了。
华柔嘉色厉内荏地道:“宫中女官又如何?再大,难道还能大过孙贵妃么?!”
孙贵妃就是孙家的倚仗,她深刻地理解到了这一点之后,往宫里去得很勤快。孙贵妃也很喜欢她,时常说孙元思定了个好媳妇。
柔止淡淡道:“孙贵妃是我的长辈,我不好说她的不是。”
“可三姑娘你,自恃是太子妃的长姐,却敢言行无状,冲撞太子妃。”吴嬷嬷在边上开了口。她是个瞧着十分冷肃的中年妇人,不说话的时候,嘴角法令纹深深,平日里待柔止温柔和煦,可板起脸来,却有些令人生畏,“按照宫中规矩,这等以下犯上者,要罚跪半日,重新到礼仪司学习礼仪,再过考校后,方能入宫。”
这其实还是孝懿皇后在的时候定的规矩。那会儿帝后失和,许家未倒,皇帝宠着几个年轻妃嫔,她们居然敢肆无忌惮地冲撞中宫。孝懿皇后是个极有气性的人,一怒之下,成立了礼仪司,专门负责管教宫中那些胆敢以下犯上的宫人与宫嫔。有她如此雷厉风行的管教在先,后宫风气顿时为之一振,也少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哪里像现在这样,孙贵妃自己就是婢女上位,自然也约束不得下人,皇帝今日幸这个,明日幸那个,后宫乌烟瘴气,乱成了一团。
华柔嘉脸色白了白,还是强撑着道:“……你、你凭什么罚我?!”
“天地君亲师,”柔止盯着她,淡淡道,“我自然可以罚你。”
华柔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