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细的声音穿过众人的耳朵后,又在殿中一遍遍回荡。
陛下,臣有本奏!文官的队列中走出一人,声音略显中气不足。
说。敖夜神色淡淡。
坊间传闻我东秦有妖孽作祟,闹得人心惶惶,百姓寝食难安,还请陛下为了大局着想,除了那妖孽以安民心!
这人的话像打开了话匣子,他话音刚落,便迎来了一群大臣的附和。
妖孽不除,若是触怒了神灵,恐怕我东秦要有大难啊。
臣听闻,那妖孽最先出现在南方,说不定江宁府的水患与瘟疫都是此妖孽所为
臣以为此妖孽命硬,先帝与先后极有可能就是被他克死的,陛下要是留他在身边,长此以往,恐怕于寿命有碍啊。
敖夜隐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下方诸人,有世家出身的大臣、有平民出身的清流还有北境一系的武将!
往日,这些人因派系与立场不同,在朝堂之上多是针锋相对。而今日,竟难得的意见统一,口口声声都在逼他杀了佘宴白!
百官们见敖夜一直神色淡淡,并未出言打断他们的话,不由得越说越起兴,直把东秦历年来所遭受的灾祸尽数安在了佘宴白头上,也不管多离谱,更不管那事其实发生在佘宴白出现在东秦之前。
叶将军战无不胜,但二十年前突然战败并中箭身亡,说不得就是那妖孽所为,想先害了我东秦的护国大将军
元景帝身染恶疾,药石无医,臣以为此等前所未见的怪病,只有妖孽用妖术害人,才会如此
元文帝在位时,西境多处地动,百姓死伤无数,依臣看,定是那妖孽祸国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愈发激动的百官。众人循声看去,发现竟是敖珉所为,不禁有些惊讶。
这位殿下过去鲜少来上朝,即便来了也大多全程一声不吭,也就新皇继位后他才次次都来,但依然不爱出声,存在感低到即便他已被立为新储君,也没得到百官多少重视。
那、那妖孽一说既然是坊间传闻,又怎可尽信?我看王大人的年岁,约莫已近半百,怎么、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敖珉的双手皆握着手杖,因太过紧张,身子忍不住发抖,连带着手杖也颤动起来,一下下地敲着金銮殿上铺着的金砖,发出一连串宛若金石的响声。
说罢,他往高台之上瞟了一眼,待看到敖夜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后,胸腔内突然生出莫大的勇气。
敖珉的身子不抖了,声音又稳又大,若因区区谣言,便要杀人,那才是我东秦的灾难!今日,你们因一则谣言就想让我皇兄处置他未来的帝后,倘若日后又有谣言说本殿下乃妖孽转世,你们是不是还要逼皇兄杀了我杀东秦的储君?要是、要是有谣言说我皇兄不好,那你们岂不是要弑、弑君?
第一次见敖珉如此滔滔不绝,百官们都愣住了,这还是那个文弱内向的二皇子吗?
面对众人颇有压力的视线,勇气耗尽的敖珉紧张地舔了舔略微干涩唇瓣,声音放低了些,而、而且你们说的那些事都、都是无稽之谈!简直、简直
简直荒谬!右相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先前说话的那些个官员,这可是金銮殿,你们能站在这儿,哪个不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今儿怎么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言论?
右相大步走到敖珉身旁,一把夺过他的手杖,然后怒气冲冲地走到一人面前,举起手杖就往那人腿上扫了一下,怒骂道,你个混账,老夫白教你了,日后莫再说你是老夫的学生!
那人不敢躲,硬是挨了几下,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连忙慌张道,老师,我、我
一句错了明明都到了喉间,死活就吐不出来,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止他。一瞬过后,思维重归混沌,又是满心想要逼迫新皇诛杀妖孽。
一转身,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用手杖直指刑部尚书,吓得他往后一缩。
你!就你还是刑部尚书呢!要是我东秦掌管律法和刑罚的人都像你这样,那岂不是冤假错案一大堆?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要被你害死!
刑部尚书被说得哑口无言,但看他神色,似乎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旁边有离得远不怕被打的官员小声道,右相您怎能动手呢?我们这也是为了陛下好啊。陛下年轻有为,何苦娶一个男妖精,处置了那祸国殃民的妖孽,有的是温柔貌美的女子为陛下解忧
这些个逼着敖夜处置妖孽的人里,有的是为了乌沧许下好处,有的是被那美人图迷惑了,也有神志清醒但为了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便也跟着污蔑。
右相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用手杖狠狠地敲了几下地砖,吼道,污蔑帝后乃是死罪!你等不去想法子速速捉拿那些个放出谣言、其心可诛的人,怎敢来朝上为难圣上?
证据。左相板着脸,默默走到右相身旁,扶着被气狠了的右相回到队列,又把手杖还给看傻了眼的敖珉。
既然尔等口口声声说未来帝后是妖孽,那么依照我国律法,尔等应当拿出证据来,否则一向严肃的左相笑了下,尔等御前诬陷帝后,按律当被处以极刑。
啪
高台之上飞来一物,重重地落在地上。
众人扭头看去,发现是霜华剑的剑鞘,再抬头一看,新皇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仍是神色淡淡,只右手持着的霜华剑闪烁着寒芒,看得人心慌意乱。
不用那么麻烦,孤亲自来。敖夜剑指下方诸人,神色格外冷酷。
亲自来什么?自然是取他们狗命。那些个被美人图迷惑了神志的人在生死的威胁下恢复了一丝理智,但也仅仅是一丝罢了。
尔等此前所言皆是无凭无据,现在,尔等要么拿出证据,要么准备受死。敖夜提剑下了高台,一边走一边道,或者收回自己此前所言,并手书一封罪己书,如此孤或许能饶尔等一命。
新皇越走越近,手里那柄斩过数人的霜华剑泛着冷光,映入眼底后只觉眼睛一阵刺痛。
证据?对、对了,我这有一幅画。有人掏出藏在袖中的美人图,匆匆展开后,高高举起。
唰
寒光闪过,美人图断成两截,一截仍在那人手中,另一截落在地上。同时,那人胸前的衣物裂开一道缝隙。
刘大人殿前失仪,拖下去杖责三十。敖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
立即有两个侍卫从殿外进来,一左一右架起那人。
陛下饶命啊
敖夜充耳不闻,转头看向其他人,冷然道,还有谁?
一直闭口不言的李氏家主闻言,上前一步道,陛下,我等皆是凡人,如何能得到一个妖孽作恶的证据呢?
敖夜皱了下眉,孤看你也是个妖孽,不若孤现在就为了黎明百姓的安危斩下你的项上人头?
李氏家主不禁后退一步,讪笑道,老臣哪里会是什么妖孽哈哈哈
他朝旁边的其他世家家主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一人道,陛下想要证据,这个无可厚非,毕竟若是无凭无据就让陛下处置了那位美人,不说陛下您舍不得,就是臣也不是,臣的意思是臣也觉得可惜。
敖夜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挽了个剑花,锋利的剑尖直指着刚刚开口的人,继续。
臣以为可以让那佘公子前往大昭寺,在众目睽睽之下聆听大昭寺得道高僧的佛法,若他真是妖孽,想来定会现出原形。若不是,也可解除谣言,让百姓们安心。那人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