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鱼尾海神◎
霍雪宁目送着木制帆船远去, 这才从海水中探出了身体，朝着沙滩那头游去。
方才她躲在水下，且因为顾虑没有游得太近, 只能隔着海水隐隐约约听到一点词汇。但毫无疑问，对方这艘帆船只是顺手过来搭救下刚才的男人，他的名字是乔恩，这也让霍雪宁彻底确定了这个世界。
这是一本她曾经阅读过的魔法幻想类小说, 讲述的是乔恩·科尔里奇这个衰败贵族家庭出身的青年，因为拿不出上魔法学院的金币, 只能尝试跟着一群淘金梦的人一起出海寻找宝藏。但他运气不好，很快便遭遇了风浪导致船只倾覆。
他被海浪冲到了一座小荒岛，成了那艘船上唯一幸存的人，而他的好运也从此开始。
最初他因为风浪和海水浸泡，发烧到奄奄一息的时候, 被一只传说中的人鱼救了。对方给予他食物, 和遮蔽风雨的洞窟, 最后成功让他在高热里挺了过来。而乔恩醒来后也被这种美丽的生物迷住了眼, 直到有一艘商船经过救了他，才让他想起了自己振兴家族的使命。
于是乔恩狠下心将这只被他取名为“洛雷莱”的人鱼骗上了船, 以一个虚假的未来作为许诺。人鱼被一路运送到大城市里，作为传说的稀世奇珍摆到了帝国拍卖会上。这样从未被人发现的美丽生物很快让所有人为之疯狂, 一个富可敌国的富商最终花费巨资将其买了下来, 作为玩物带回了家。
但原身作为深海人鱼原本就向往自由，此刻也明白自己是被乔恩骗了, 于是开始绝食反抗。她身上的鳞片因此失去了光泽, 海藻长发也变得枯焦, 周身皮肤更是泛起黑色瘢痕。这让富豪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于是在原身终于变得奄奄一息时, 富商为了避免最后一无所有，将她转手卖给了帝国的巫师，沦为了对方的实验品和材料。
而乔恩则因为拿到了拍卖原身所得的一大笔金币，成功进入了帝国的魔法学院，成为了高贵的魔法师。并且在一次次事件里汲汲营营，最后顺利将科尔里奇的姓氏又成功响彻了帝国每个角落。
晚年时，他才在自传里提及了人鱼洛雷莱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反过来安慰他，让他不必为此介怀。
霍雪宁唇角露出一丝冷笑，这种最后功成名就却既往不咎的做法，未免太过于可笑。而乔恩那晚年的忏悔也不过是为了求自己一个心安，哪里真的在乎被他卖掉的人鱼，究竟落得什么下场？
不过按照这个男主的性格，这个凑足魔法师学院学费的机会就在眼前，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即便是这会儿离开了，也必定会卷土重来。
霍雪宁皱起好看的眉头，重新打量起周围：除了望不见尽头的海天一色外，只有身后的这座小岛是她能触及的陆地。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也发现了一些事，例如她在水里可以毫无障碍的呼吸，她的身体似乎可以支持她深潜到普通人类难以到达的水下。
但真要靠她游去别的陆地，似乎又太过遥远，至少她连东南西北都难以分辨。这个世界不一定能依靠她过去的那些世界的知识来理解，毕竟魔法都是存在的。
于是她回过头，靠近了这片宁静的沙滩，上面除了一些被海浪冲上去的碎贝壳，并没有其他生物的痕迹。
霍雪宁试着离开水面，但很快发现下半身的鱼尾巴并不像在水中时那样听话，至少很难让她在陆地上直立行走。她反复尝试了多次，都没有能够从沙滩上移动到不远处的草地上。
这个结果让她有点烦躁，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失去陆地行走能力——这意味着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水里，而且一旦上陆地，她就像是一个不会行走的婴儿。乔恩如果强行将她带上岸，她将连逃跑都会很难。
眼前的小岛面积并不大，这一点她刚才沿着海岸线游的时候就发现了。按照原小说里的描述，这是一座无人的小荒岛，甚至都没有什么大型动物。
原男主乔恩在此生活的那段时间，除了最初虚弱时是吃的原身喂给他的海鱼，后面便是自行在荒岛树林里搜寻到的红果。那大约是唯一一种乔恩敢吃下肚的食物，因为他亲眼看见海鸟吃了它还没出事。
那种红果也被他拿过来送给过原身，但原身一个深海人鱼对这种水果并不感兴趣，只是摇摇头拒绝了。这原本也是霍雪宁打算给自己当做储备粮的东西，但此刻现实告诉她，她没办法上去。
不过这次尝试倒也不算完全没有意义，至少霍雪宁知晓了自己离开水后的状态。她看了眼自己的上半身皮肤，并没有因为脱离水的环境而出现什么变化。
凑到波浪小一些的水湾处照了一下自己，霍雪宁大致看得出现在的身体，至少在长相上和普通人类差别并不大。五官大部分是原先的样子，只是看着多了些妖异的味道。
而最特别的耳朵则像是鱼鳍一样，颜色应该和身上的鳞片一样都接近于蓝色。不过她身上的鳞片在夕阳照耀下，除了原本的深蓝色，还有一些紫色的暗彩藏在里头。头发是约莫到背脊中央的长卷发，颜色接近于黑色，但光线里可以发现它透着微微的暗绿。
方才她远远地看那艘商船上的人，发色倒也是五彩缤纷的，只是相貌大多是西方的那种，穿着打扮也很像是古代欧洲。但这里到底是拥有“魔法”这种东西的世界，就意味着会有比她强上许多倍的人存在。
双手的指甲都极为锋利修长，显然是天生如此，应该方便其在海中捕食。她现在这个人鱼的模样，多半真的就这样去了陆地，不被原男主卖了也会被其他人卖了。
霍雪宁在岸上待了一会儿，就决定重新回到水里去，再将这小荒岛绕一圈。一圈过后，她倒是找到了当初原身将乔恩救去的洞穴，因为就在海岸边。里头遗留着一些干枯的树枝和杂草铺成的床铺，大约是乔恩留下来的。
火堆她倒是不需要，毕竟现在的本质还是深海水生生物，并不觉得陆地上气温有多冷。不过她刚才还海里遇到一些鱼群，下意识游过去抓了两条坠在队列尾部的。
霍雪宁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鱼，纠结了一会儿，就选择告诉自己吃的是生鱼片，反正人鱼这种生物多半本来就是生吃海鱼的。
她用洗干净的锋利指甲当做刀具，将那鱼略作处理后才试着尝了尝，肉质倒是颇为鲜嫩肥美，入口即化。她本来游了许久就有些饿，于是很快便将它们都吃了。
恢复一些体力后，霍雪宁靠在洞窟的石壁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方向。
这里是难辨方向的海上荒岛，她一条鱼胡乱地游，既没有头绪，也并不能对后续有什么帮助。不过既然原小说里说人鱼是深海来的，那么也许并不只有她这么一条，否则难以解释她凭空出现在这里。
也许附近的某处海底就有着她的族群。
霍雪宁很快便在人类和海底生物里选择了后者，但她并不太抱希望，因为原作中就没有提到过这方面的东西——原身出现在帝国大陆上的时候，所有人类都是第一次见到人鱼。
做出选择后，霍雪宁便重点记忆了这座岛的地形，选了最具有记忆点的一个方向下潜，试图深入未知的海底。
作为曾经的人类，她未曾有机会踏入这样神秘的领域，但此时，她正摆动着尾鳍，朝着下方的幽深黑色里游去。海面以下越往深处，阳光便越难以到达，因此都是漆黑一片。
但霍雪宁意外地发现变成了人鱼的自己，竟然可以在这海底清晰地视物：她可以看见颜色鲜艳的珊瑚群和随波摆动的各色海草，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小型鱼类在那之间穿梭。
然而她沿着一个方向搜寻了许多，都没有发现任何除她以外的人鱼的痕迹。她没有就此气馁，反而直接回到了水面上，重新游回先前记下的标志物附近。
天空中的太阳早就换成了新月，银色的光芒洒落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上，显得有些孤寂和清冷。霍雪宁从水中钻出，甩了甩长发上的水珠，双手一支撑便坐到了旁边的礁石上。尾鳍无意识地摆动着，垂下的细尖搅动着礁石附近的海水，但霍雪宁头一次有了一种孤独感。
她刚才已然尝试了好几个方向，但全都是一无所获。再远的距离她就没有过去，一旦离开荒岛太远，她就没有办法分辨自身位置了，反而会在广阔的大海里迷路。
也许是因为这是第一个让她完全独自待着却没有方向的世界，又或许是因为她前脚才和黎星辰在游戏里拜完堂，后脚就被单独丢到了这个破岛上。
但毫无疑问，她有点想他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他还会跟来吗？如果会，他又会在哪里？同样来自于深海？抑或是，在遥远的人类世界。
霍雪宁望着夜空中的月亮，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忽然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月光的照耀融入了她的身体……霍雪宁下意识将这种情况和修仙界的吸纳灵气做了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