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在福宁殿当差的时候,压根儿没有用心侍奉过皇帝,甚至在守夜时候还经常打瞌睡。
至于她最拿手的茯苓饼,也是昨夜小皇帝从詹公公口中得知摄政王要召见后,特意挨个问过她们的特长,她才说了出来。
没想到她身陷囹圄之时,陛下却不计较她往日懈怠,愿意出手相助。
念及如此,文鸳觉得玫瑰圈椅上那道清瘦的明黄色身影,陡然间变得高大了起来。
吴凝月也没料到小皇帝会出言阻拦,看来这名宫娥勾人的本事一流,才几日的功夫,就将小皇帝迷得神智不清。
这样的狐媚货色,定然不能留在摄政王跟前瞎转悠。
她又对范女官眨了眨眼,示意对方解决了这个祸患。
“陛下心慈,可若如此轻易放过此人,岂不是置宫规于无形,日后只会让宫里的奴才更加肆无忌惮,目中无主。”
魏无晏见范女官纠缠不休,剑眉微拧,语气也冷下几分:
“哦,朕瞧女官大人你现在就挺肆无忌惮,目中无主。”
范女官微微一愣,她身为从四品宫令女官,负责照顾公主,皇子的日常起居,对性子绵软的九皇子有所印象。
这位无母族依仗的九皇子,在宫中一直是低调行事,往日里面对仗势欺人,存心刁难的奴才,也是心平气和,笑脸相迎。
故而,范女官并没有将登上龙位的九皇子放在眼里,就算魏无晏冷下语气,她仍旧板着脸,高声道:
“陛下,忠言逆耳,还请陛下不要因一个恃宠而骄的奴才毁了您的清誉。”
魏无晏抬眸看向山水屏风后一群瑟瑟发抖的宫娥,暗叹了一口气。
她无意与皇后产生冲突,可她今日若不硬气一回,这十余名宫娥就要砸在福宁殿里。日后哪怕她夜夜系着束带入睡,终究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
众人瞧见小皇帝唇角仍噙着笑,但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少年脊背挺得笔直,衣袍上兴云吐雾的刺绣龙衮仿若活了过来,冷冷睥睨众人。
魏无晏不急不缓啜了一口清茶,平静道:
“朕风寒初愈,不欲犯下杀戮,范女官却执意要将朕身边的的宫娥仗毙。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朕这病好得太快,想再将朕气倒下?”
“下官不敢...”
“朕看你个刁奴胆子大得很!”
魏无晏拔高了声音,同时重重落下青柚盏托,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殿内鸦雀无声。
众人心里不由打起了鼓:小皇帝今日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非要为一个颇有姿色的宫娥强出头,莫非被摄政王幽禁傻了?
“陛下好大的龙威。”
一直在隔岸观火的摄政王终于开幽幽口,霎时间将刚刚大显龙威的魏无晏打回原形。
范女官内心哂笑,等待摄政王狠狠惩治拿腔作势的小皇帝。
陶临渊淡淡扫过殿中内侍,冷声道:“陛下发了这么大的龙威,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将惹怒陛下的刁奴拿下。”
殿中内侍面面相觑,见摄政王语气不似作假,于是松开文鸳,转而擒住范女官。
“摄政王...奴才并非有意顶撞皇上...”
直到被内侍狠狠扣住肩胛骨,范女官这才醒过神来,急急求饶道。
“仗毙。”
男子薄唇微启,眉眼淡漠,只轻飘飘两个字,便将范女官打入阎王殿。
范女官转头看向皇后,刚要呼救,口中被人塞入一团麻布,呜咽着被拖了下去。
内侍动作倒是利索,不一会儿,殿外就传来了行刑的动静,饶是范女官口中塞有麻布,那股从嗓子里逼出来的凄厉嚎叫也是余音绕梁,吓得殿内众人脸色煞白。
吴凝月阴沉着脸,殿外落在范女官身上的木杖,就好像是一记记耳光,明晃晃扇在她的面颊上。
摄政王居然为了这个狐媚宫娥,下令仗毙她身边的从四品女官。
吴凝月自然不会相信,是范女官出言顶撞小皇帝惹得摄政王不快,才埃下这顿板子。
定是摄政王有心袒护那个狐狸精,打着为皇帝出头的借口惩治了范女官。
很快,殿外惨厉的呼声渐渐转弱,最终没了声息,只有木杖落在烂肉上的啪啪声响,听起来却比刚刚凄厉的呜咽声更叫人毛骨悚然。
不一会儿,行刑的内侍进来禀报,说人已经咽了气,摄政王这才掀起眼皮,瞥向身旁发愣的小皇帝,淡淡问道:
“陛下还生气吗?”
魏无晏盯着男子漆黑如墨的眸子,不由打了个冷颤,她干巴巴道:“朕...不气了。”
陶临渊点点头,冷冷环视殿中众人,寒声道:“你们日后再将陛下的话当作耳旁风,脑袋上的耳朵便摘下来丢进护城河里喂鱼好了。”
男子声音不大,却比方才魏无晏摔茶盏,干瞪眼顶事得多,只见殿中宫人齐齐跪下,面含恭谨,异口同声道:
“奴才/奴婢谨记在心。”
吴凝月也随着众人欠身行了一礼,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自责道:
“都怪臣妾管教下人不周,没想到沈女官仗着资历,居然敢冒然顶撞陛下,陛下风寒初愈,莫要因这刁奴气坏了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