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漓坐下来,头还是垂得低低的,小声说:“我不去行不行?”
还真是不愿意去?任苒可不信。他想了一会,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的核心:“你不想与鹏太子见面。”
方漓快把头垂到胸膛里去了,低得快听不见的“嗯”了一声。
任苒能看出来原因,可看不出来为什么,于是又点了点桌子:“讲。”
明明他们赶到的时候,人家鹏振衣把她抱在怀里护得死死的,半昏迷状态还每每调整身体,用自己的背去承接象怪的法术冲击。孟铭都感动了,后来红着眼说阿漓命好,有人这样对她。
所以,她为什么不愿意见人家?
任苒想到什么问什么,一下把方漓问哭了。
她这眼泪突如其来,其实忍了好久。方漓抓住师父的衣袖,眼泪汪汪,万分委屈,没头没脑地控诉:“师父,他说过不会骗我的,可是他还是骗了我!”
任苒耐心地问:“鹏太子?”
方漓摇头,欲言又止。任苒会意,起身带她去了静室,这里不怕人偷听。
然后任苒很肯定地下了结论:“你说的,不是鹏太子祁远。”
这回方漓敢说了:“嗯,不是祁远,是阿无。
这样的消息,任苒觉得自己居然不是很吃惊。也许从阿漓的态度中,他已经有预感了;也许是阿漓现在需要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听她倾诉。所以任苒八风不动地拍了拍徒弟不觉又抓住他袖子的手,让她继续说。
话说自从旁观了孟铭挑战徐山派,徒弟好像就多了个毛病,情绪一波动就扯他袖子。
方漓不知道自己的毛病,她受到了鼓励,更委屈了,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呜咽着跟师父说。
“我就觉得奇怪,我怎么会跟祁远这么有默契的。在海里不能说话,他回头朝我笑笑,那个样子我太熟悉了,根本就是阿无啊!”
方漓说着说着,委屈变成了气愤。
之后祁远从刺死的老蚌那里掏出了一枚浸润了珠质的祈石,很开心地给她。那种献宝的神态,她不要太熟了,也根本就是阿无啊!
“他在元山把他的酒、他的雕像、他的花……拿给我的时候,眼睛是这样的,笑也是这样的,祁远根本不是那样。他是不是当我瞎?”
方漓要气死了,她还真瞎,之前都没认出来,还请他帮阿无。混蛋阿无,装得跟真的一样!
她不知道他怎么变成了祁远,成了妖皇太子,她只知道那个一笔一划地写出字,承诺不会骗她的阿无是个骗子!骗子!
到现在他都没来承认错误呢!
这时候她倒是忘了,祁远来找她,是她从来不肯见他的。
第104章 真相
任苒静静坐着,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他现在明白徒弟情绪为什么不对了,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这个闹情绪。
好在方漓也习惯了气氛突然的冷场,自己擦擦眼泪等师父想好了再开口。口干了,看师父的茶没动,拿过来喝掉,给师父重泡了一杯。
任苒总算组织好了语言,问她:“确定?”
“确定。”方漓肯定地点头,她都试探过了。
她把阿无送的珠链带上,阿无都慌了。还有她学阿无当初傻乎乎的时候说得那句“男女授受不亲”,阿无简直在脸上写了“露馅了”三个字。
方漓不知道,她嘴角已经上扬了,任苒盯着她嘴角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多事。
但是嘴角上扬的方漓眼睛里还真是满满的委屈,任苒有点头疼,特别想把师兄拉过来,他只能接着问:“他瞒你,你生气?”
“不啊。”方漓赶紧否认。阿无扮成祁远,妖皇太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有什么原因的。肯定不能到处嚷嚷,也不能让人发现。
没见他连祁远的青梅竹马诗叶小姐都疏远了么,一定是怕被人家认出来。
任苒又无话可说了,那她在气什么?
方漓答完之后也愣住了,愣了一会,拧过身子,她就是生气,就是气阿无。
任苒实在也想不到可问的了,只得伸手揉了揉徒儿的头发,想起一事,问了个让方漓五雷轰顶的问题:“等你娘愿意了,我让师兄去聆月宫提亲,好么?”
方漓把生气给忘了,她好像伤还没好,出现幻听了。
可能是她瞪着眼呆住的样子太吓人,任苒皱了皱眉,以为她不愿意,道:“你不愿,可以再等等。”
等她适应适应再说。但是他不会改变主意。
方漓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出来感觉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不……不,不是……”
不是不同意,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呀?
其实也没怎么回事,方漓跟祁远搭伴了,任苒没人合作,又不放心她,终于主动出门找同辈人说话,想尝试一下了。
不幸,很失败,别人聊天,他永远插不上话,除非聊的是修炼、炼丹、剑道。
至于孟铭,她在聆月宫也挺尴尬的。她现在是元婴期,在元婴真人里,她年纪最小,而且比大部分人小得多,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而在同龄人里呢,她辈份又太高,同样说不到一块。
再加上她对聆月宫当年不愿帮她出头去徐山派地盘上救人的事始终有点在意,多年来待人礼数不错却一直冷淡,原来定下的合作伙伴,努力磨合了很久,那祈石硬是达不到要求。
方漓去得越久,她的烦躁越重,也没别人可说,只能找任苒说说话了。
任苒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徒儿的母亲在意起来的。可能是孟铭一步一步上山,挑战徐山派十名元婴真人的时候。
那时候是有些欣赏这个天资出众的聆月宫师妹。
猜到并且证实了她就是阿漓的母亲时,他就变成了敬佩。他知道阿漓的身世,很喜欢他唯一的徒弟这种不认命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