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弟子道:“少侠若是舍得,只管把他留下,再小我们都收。瞧这孩子这般机敏,说不准能拜入某位长老门下。”
我大笑道:“那敢情好。善儿从今日起,就留在这儿,可好?”
“那爹呢?”
景善确实聪慧,我方才就教他到了外面,不得叫我“父皇”,要叫我“爹”。他年岁虽小,竟还是将这点听了进去,记在了脑子里。
我道:“爹娘就走了,不要你了。”
景善一听我们不要他,泪花瞬时就冒了出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不停地扯着我的衣衫,泣道:“不要丢下儿臣,不要。”
这一哭,弄得那几名清北派弟子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我还未来得及蹲下身子,去收拾残局,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声。
“我一离开,你便把孩子带成了这样?”
皇后爱子心切,话语落,一个腾空,飞身到了景善身边,把景善抱在了怀中,哄了起来。
那几名清北派弟子中有人认出了皇后,惊呼道:“小师叔!”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旋即看向了我,似想到了什么,脸上惊色更甚。
正待他们欲行礼时,皇后先一步道:“退下吧,去忙你们的修行。”
众人愣了片刻,恭敬点头后,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此刻的景善在皇后的哄声下,已止住了哭声,待他一见我的脸时,似又想到方才我说的话,眼中再生泪花。
皇后见后狠瞪了我一眼,我赶紧上前冲着景善哄了几声,保证了几句,他的小脸上才去了愁色,重露笑颜。
景善不再哭后,便被皇后从怀中放到了地上。他一落地,双手仍紧抓着皇后的衣衫,不肯松开片刻。
皇后嫌弃道:“陛下真不会带孩子。”
我承认道:“朕在这方面是还有的学,这七年跟真儿和善儿处的时间,确实也少了一些。”
皇后有些惊讶道:“陛下今日竟然未替自己的错辩解。”
我道:“不足便是不足,这有何可辩解的?”
皇后语调柔和了几分,道:“国事为重,陛下日理万机,无空顾及他们,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教导皇嗣也是国之大事。”
我顿了顿,苦笑道:“我自幼无爹,所以我儿时便常对自己说,日后做了爹,一定要做个好爹。可待我真做了爹后,却发觉自己离‘好爹’这两个字还差得远。”
皇后平静道:“这世上所有事都需要慢慢学,为人父母这件事也不例外,陛下终有一日会成为一位好父亲,就如陛下已经成为了一位好皇帝。”
我笑着牵过了景善的左手,道:“借你吉言。”
皇后顺势牵过了景善的右手,我们二人让他走在了中间。
皇后目含慈爱,看着景善道:“真儿和善儿都比我们幸运。”
若是旁人,或许听不懂此话。
但我明白,因为我自幼无父,而皇后也自幼无母。
因为我明白,所以我赞同道:“是呀,毕竟这两个小兔崽子可是父母双全。”
这世上又有多少事是比父母双全更幸运的呢?
夜渐深,夜空中的星渐亮。
我仰头看了一眼星,忽然想到了一双眼睛。
一想到那双眼睛,我就知自己今夜应还有些话要说。
我开口道:“我记得那日我问你,当年为何会看上我,你的答案是因为一一的眼中有星星。”
皇后听后倒未否认,道:“是。”
她走了两步,补充道:“情话罢了,难免有夸大之嫌,陛下也不必太过当真,记在心里。”
我道:“朕不仅记在了心里,还记得牢牢的,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忘。”
皇后轻笑不答。
我话头一转,道:“可今日朕发现有一个人的眼中也有星星。”
皇后奇道:“谁?”
我想着那双眼睛,不禁酸溜溜道:“你的师父。”
皇后虽是个聪明人,但在这事上想得却不远。她蹙起眉,似在思考我话中所含的酸味和醋意从何而来。
我提醒道:“一个姑娘喜欢上了她的师父,但两人碍于纲常伦理不能在一起。后来那姑娘遇见一个男子,发觉那男子的眼睛和她的师父很像,久而久之,便因此将那份对师父的爱转移到了那位年轻的男子身上。”
我自觉这故事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不太有说服力,便加了一句。
“评书里都是这样讲的。”
这回皇后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失笑道:“师父的年岁比臣妾的爹还要大上一些。”
我反问道:“太后不也只比我二人大上两岁吗?这情爱之事,向来就同年岁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