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灵蹙眉道:“夫妻之间你怎能用这么恶心的字眼?”
“方才你的举动难道就不恶心吗?强迫别人行鱼水之欢本就是件恶心的事,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崔灵再次强调道:“但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行此事是合乎礼法,合乎天地道义的。”
我闭上了眼,无力哑声道:“就算如此,为什么你非要用这样的方式,为什么你不能顾及我的意愿,为什么你不愿意给我应有的尊重?”
崔灵默然。
“曾经我是厨子,你是小姐,我没有任何资格敢奢求能得到你的尊重。可如今我是你的君王,更是你的夫君,你还是没有给我尊重。我不愿在你面前摆什么皇帝架子,因为我想和你做一对平等的夫妻。可我未曾想到,我对你的尊重竟成了你肆意妄为随心所欲折辱我的理由。”
我翻过了身,背对着崔灵,不愿再看她一眼。
片刻后,她的身子贴了上来,双臂环住了我的脖子,我无力也无心再反抗,任由她的娇躯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
崔灵在我的耳畔无措地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喜欢,她们说男人都会喜欢。”
我听后自嘲一笑,无比认真道:“我是男人,但我不喜欢。”
“过往不喜欢。”
“如今不喜欢。”
“将来也不会喜欢。”
当我一连说完这四句话后,崔灵默默地松开了环在我脖子上手臂,娇躯随即离我而去。
我感到了一阵放松,同时又感到了一阵空虚。
紧接着便是久到足以让落水之人窒息的沉默。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耳旁传来了崔灵无力的声音
“我知道了,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自讨无趣。”
我隐约听到了她的哭腔,但我想那是我的错觉,因为骄傲如她是不会哭的,会哭的只有我。
因为她始终是高高在上的神女,而我就算得到了九五至尊之位,在她面前也是个卑贱的凡人。
神女是不会流泪的,哪怕她真的爱上了凡人。
在大婚之夜阴影的笼罩下,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床笫之事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和排斥之感,在今后的七年里,除了迫不得已要和崔灵同房外,我再也没碰过任何女人,不想也不愿。
在繁杂的公务面前,我无心将精力放在这种事上,若有时当真兴致来了,也大多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这七年的时间里,我和崔灵的关系也并非没有缓和过,有那么几年我们二人也能称得上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是每每和她身体相触碰时,我总会想到大婚那晚。
想到那夜的屈辱和羞耻,想到那夜的无措和无力,想到我无法动弹的四肢,想到我发不出声的嘴巴,想到自己就像一件玩物被人随心摆弄,我便无法原谅崔灵,正如我始终也无法忘记涧碧的死。
但当我真正想恨崔灵时,她的那些好又全都跑了出来,她的一剑,她的肩膀,她的拥抱,她的一吻。
到了后来,我已分不清自己对崔灵到底是恨还是爱,抑或最后恨与爱都成了两个字“习惯”。
当景真和景善渐渐长大后,我以为自己能真正全然放下一切,和崔灵好好过日子。
但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事情又发生了变化,我和崔灵之间的争吵逐渐增多,有时甚至会交起手来,更让人讽刺的是,那些争吵大都缘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三月前的一个夜里,我和崔灵躺在龙床上,在景真的教育问题上起了分歧,在那场争吵中崔灵一直强调景真和我不同,景真是从小在宫中长大锦衣玉食的皇子,而我只是在大山里长大的乡野小子,所以她让我不要拿自己过往的一些思想去祸害她的儿子。
争吵到了最激烈之时,崔灵又像新婚那夜一样点了我的穴,让我无法动弹,无法发声。
接着她又做出了新婚那夜的举动,她妄图用肉体的痴缠来结束这场争吵,熟不知适得其反。
那夜之后,我和崔灵正式决裂,并定下了约定。
既然我废不了她,她也休不了我,那便杀了彼此。
起初我未把这个约定当真,我以为那个约定只是我们二人一时恼怒下的无理取闹,我们会交手,但却能把握好分寸,不会真的伤害到对方。
但就在一月前,也就是我写下第二篇日记的那日,我和崔灵如往常般交手,可我却发现今日的崔灵和往日的不大一样,她眼中有着极盛的杀意,她的招式变得狠辣,她的运功更是毫不留余地。
我发现她是真的想杀了我。
她居然真的想杀了我。
崔灵走后,我坐在龙案前不断地想否认这个结论,却发现找不到任何可否认的理由。
盛怒之下,我失态地掀翻了龙案上的一切东西,折子散落满地,茶杯碎成了花,朱笔滚到了阴暗的角落,跪了一地的宫人也被我给赶出了殿。
最终我无力地瘫坐在了龙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大殿。
真的要杀了崔灵吗?我不停地问自己。
可若杀了她,或许我便真要成孤家寡人了,而我不想在这冷冰冰的大殿里当个孤家寡人。
但她却又真的想要杀我。
我越想越觉满腔的怒火无处可诉,便拿出了日记本,拾起了朱笔和墨砚,写下了日记。
在那篇日记里,我撒谎说自己不爱崔灵,还将她称呼为“该死的贱女人”。
重新翻看那篇日记之时,我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言辞太重。但思虑再三后,我还是扔下了修改日记的念头。
只因落笔如落棋,既已落,便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