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佑笑容有些冷,看向血迹斑驳的地面:“怕什么……你的仇敌,我会一个个处理。这些日子,你安心休养便是。”
“可是他们去了赫连家……”唐欣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小声商量,“就算我要去皇宫……也得先把他们接回来。不在身边,总是会担心。”
“……”他似乎有些不愿,冷着一张脸,却在触碰到她神情时,坚毅的僵硬缓缓化为了柔和,“好。”
……
天空的深蓝在逐渐变浅,凌晨时分,唐欣已扶着齐天佑上了去往京城的马车。
这次,归一和初九骑马开道,奢华的车队大张旗鼓,无人不知是太子座驾,自然没人敢上前以身犯险,他们忙活了一宿,也终于能有时间喘口气。
唐欣有些迷迷糊糊,靠在齐天佑肩上,不知不觉已经睡得迷糊了。摇摇晃晃的马车,车轮子碾过一块小石子,她才从梦境中惊醒。
“哎……”她心蓦地一跳,视线缓缓下移,发现自己正以一个非常不雅的姿势,赖在他怀中。他的一只手还紧紧环着她的腰,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眸已经完全阖起,她轻轻动了一下,也没见他有任何反应。
欸?竟然睡着了?
难得见他除点穴之外还有这么毫无防备的时候。此刻的他,已经换上了太子的黑色蟒袍,以黑打底的衣料上绣着冷锋般银白的纹路,松松垮垮的套着,更让他锁骨间的一寸皮肤给人以深刻印象,淡淡的性感。因为这样的贴近,更让她被他的气息所笼罩。
因为这样引人遐想的姿势,唐欣脸上腾地一红,想到上次在榻上的情形,连忙屏气凝息,想悄悄抽身,回到正经的姿势。
没想到他箍在腰上的手很紧,除非用大动作搬开,不然她根本无法挣脱。而这男人神经非常敏锐,每次就算彻夜“运动”,到了白天,只要她一动,他就会掀开那双毒眼,意味深长的看着枕边的她,给人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不想用太大的动作,却还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心下一惊。随即又释然。
她现在是这样的身体,就算送上门,他也不会轻易吃掉的。
不料,就算这样的触碰,竟也不能让他清醒。他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靠近时,还能感受到那轻浅的呼吸。
诶?
完全睡着了?
她不知的是,此时齐天佑的脑海里,缓缓展开了一副画卷。
他仿佛身处其中。
灯火阑珊,热闹的夜市,花街上,一个温润白影正取下木架子上的漂亮小首饰,在手上摆弄了几下,忽然转身插到身侧红衣女子的发间,冲她一笑。
转身的片刻,他看到了那道白影的脸,俊美而略显阴柔,却不带女气,微微笑着,似乎很开心。
“宁安……”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叫出了这个名字,陌生而又熟悉。
这是……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她的地方……当初,他也是这般情形,默默在灯笼的火光没有照到的地方,看着她的身影。
这是梦境,还是真实?
第275章 假酒害人
都说梦境是最缥缈而又虚幻的东西, 梦中的景象与现实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 却又常常是毫无逻辑的画面,更多的,则是人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他看到了宁安。
这是一个凉风习习的夏夜, 一切的画面,包括宁安淡淡牵起嘴角, 向他的方向扭头的动作,和女人娇羞的反应……一模一样,和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当她冲别人笑的那一刻, 恍惚间似乎能扯起他一根轻细而又敏感的神经。
若说是梦, 袭来的凉风,清晰的街景, 灯笼的火光, 叫卖的小贩,城墙上一块块垒砌的石砖带着厚重和沧桑的古老……一切都如此清晰,没有梦境的飘忽感。
若说不是梦……他清楚的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 因为这些都只存在于他的记忆, 而非现实。这里是青州城没错,但不是现在的青州城。他才刚从邹无极的花楼中走下, 救下被佐追杀的她……而后,拥着她去京城的路上,一向浅眠的他,一睁开眼, 就变成了如今的场景。
和预料中的一样,白衣公子轻轻踏出了一步,从摇曳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阴影中走出,右手轻轻按在了腰上的剑柄,浑身散发着不近人情的冰冷:“巧手宁安。”
那种眼神——就像是猎人寻找到了他追寻已久的猎物。
他们似乎回到了相遇的那一刻,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切动作,都在恍惚间遵循着几年前的记忆轨迹。
就像他分明知道她是唐欣,却还是重蹈覆辙,演绎着从前的记忆。唯一不同的只是,现在的他能更敏锐的注意到她的所有细小动作——以前不了解,所以从未放在眼中,但现在他的视线一直不离她左右。
他知道他错过了她的成长,从第一次见面时的温文青涩,到后来渭河一带有名的钱庄之主,她经历的一切磨难,都没有他的参与。不管这是梦是幻,就算只能在一旁看着她长大,都像是弥补了心中的缺憾。
这样真实的她,就算只是从前的影子,也让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喜欢吗?”宁安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看向红衣女子的眼神温柔而带着满意,细心替她整了整衣服的褶皱,“喜欢就买下。”
姜柯看着小铜镜前的自己,脸红了一下,不敢看他:“嗯……很漂亮。”她正准备往袋子里掏银子,宁安却已经拿出了一张银票,按在小摊上,嘴边的笑容依然优雅认真:“还有什么想要的,喜欢就挑。跟我出来逛街,还带什么银子?带上自己就够了。”
刚一说完,就听见耳边一声阴冷至极的“巧手宁安”,她的余光瞥见一抹冷白色,宛若一座移动的人形冰山,从拐角处的黑暗中走出。等到走到光下,她才惊奇发现此人面容雪白而俊美,气质超凡脱俗,道一声“神仙公子”也不为过。
齐天佑一直注意着她,
以前他竟然忽略了,她的第一眼,看的竟然不是他,而是那把缺月雪剑。他知道她的眼睛尖,猜想她识得这江湖上为数不多的宝剑,只是碍着不知他的来路,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个名号?”宁安眸中有些警惕,但被掩藏得非常好,见他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转口就接着道,“……我其实也挺想见宁安公子一面的,奈何此人行踪不定,求见无门。听公子这么一说,难道巧手宁安就在这附近?那我今天运气可真是好……”说罢便装模作样的张望了两下。
姜柯也面露疑色,不知这位冰冷公子叫的是何人,小声和宁安嘀咕着:“应该和我们没关系……但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这边?”
宁安面色复杂,自以为没外人听到,也小声在她耳边道:“那就让他盯着,反正不少块肉……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什么人都有,指不定谁脑子有问题的……”
可偏偏他耳聪目明,身边细微的动静,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齐天佑心下失笑,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但那时的他,凤眸冰冷无波,淡淡走了过去,在宁安拔腿想溜的时候,忽然“噌”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雪剑。
那原本优雅从容的翩翩公子宁安,见他当街拔剑,果真面色一白,还保留着她一如既往的胆小性子,脚下稳住,一推姜柯,突然喊道:“没时间解释了,你左我右,快跑!”
她知道齐天佑要追的人是自己,故意与姜柯分头跑。而姜柯十分依赖宁安,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也深信不疑的往另一个方向,扎入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