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神色焦急惊慌,不说都知道必然是有大事。只司徒坤没示意,林砚与林如海就不能多嘴。林砚询问般看了林如海一眼,林如海忙上前请求告退。
司徒坤应了,将司徒岭留了下来,挥手让林家父子出去。
一出宣政殿,二人便瞧见沈云舟与杜繁站在一处,面色不很不好,父子俩都皱起眉,只这等地方,不便询问,且戴权也已领着沈云舟与杜繁入内。林砚便只能同林如海一起下了台阶,坐上太监准备好的软轿出宫。
入得林府,林砚再忍不住,“父亲,你可知道是因着何事?”
林如海面色铁青,不发一言。这情形明显是晓得些什么的。
林砚皱眉,“父亲!”
林如海回神,言道:“你可知道此次科举都录取了哪些人?”
林砚呆愣。会试放榜距离殿试不过十日,他哪来的心思关注这些。便是关注,也不过前几名,后头的一百多名,鬼晓得呢!
“此次中榜一百九十三人,一甲全为京城户籍人士,且还都是国子监生员。另除这三名,还有二甲五名,三甲七名外,其余均为南方学子。北方中榜人数不足一成,为历科所未见。云舟师兄此前便担心会由此引发事端,如今只怕是叫他料中了。”
话音刚落,便听林松道:“沈家来人了。”
林如海忙站起来,“快请!”
“林大人,这是我家老爷入宫前写得信,让交给你。”
林如海匆匆接过,打开一瞧,只道:“果然!”
是时,外头探听消息的林槐以百米赛跑的速度闯进来,“老爷,不好了!北方学子聚众去往宫门前示威,言说科举不公,其中有弊。皇上将此次科举主考副考等一众人员全都下了大牢。沈家大老爷也在其中!”
林砚心头一紧,他忽然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发生在明朝洪武三十年的那一场科举榜案。
何其相似?
而那一场案件,闹闹哄哄了一两个月,最终的结果便是一众考官,二十余人,处死的处死,发配的发配。唯有一主考幸免于难,这还是因主考乃太傅。
这个世界虽为架空,可许多背景也都是依托于平行世界的历史的,只是与人物、时间上有更改。可历史的进程几乎雷同。
那么,若是……
若是此次也同明朝年间的结果一样,沈云舟……
林砚浑身如同哐地一下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作者有话要说:同一御敌,知其形与不知其形,利害相百焉。
驭外夷者,诹以敌形,形同几席;诹以敌情,情同寝馈。
——这两句,还是出自《海国图志》
第95章 南北之争
状元楼。
林砚将二楼厢房的窗户半开,便能从缝隙处看到宫门的情景。那里,诸多学子盘坐着,口口声声要皇上给个交代。
前几天还只有北方学子,这两天却是隐隐有些南方学子也加入了进来。
柳尚元端了杯酒递给林砚,看着窗外皱眉,“说来此次金榜与往年着实大不相同,录取人数南北之差距让人震惊。偏偏主考官杜大人又为南方人士。朝中南北官员派系之争素来便有。且近几年一直是南方系占了上风。也怨不得传出有舞弊之事。”
说完,见林砚不曾搭话,柳尚元转头道:“你也别太担心。沈大人虽在狱中,可狱卒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不会为难。你不是上下打点过了吗?”
林砚一叹,“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柳尚元自然知道,又说:“现在学子们的激情高涨,事情闹得太大,皇上将所有考官收押入狱也是权宜之计,非是一定要问罪。沈大人自身清正,又为北方派系,想来不至于如何。”
林砚嘴角透出一丝苦笑。
柳尚元心头一紧,“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前几日,皇上下令重阅考卷,你可知道?”
“知道。以目前的情形,重阅是必须的。”
“那你可知,结果如何?”
柳尚元眼神微闪,“我……我听说重阅考卷,结果出入不大,除目前榜上现有的人之外,北方系最多再有十来人的文章可堪入榜。当真吗?”
“当真!你我都知,别说会试、殿试,就是院试、乡试也是有讲究的。考官阅卷总有偏好。不可能全然中正。因此,就这十来人之数,着实算不得什么。杜大人即便当真有一二私心,却也未曾越了大规矩。”
科举是国之大事,想在这其中动手脚,还动成这样,使金榜出现一边倒的,真不太可能。
可正是如此,才更让人担心。倘或真是南北派系之争,主考官动的手脚,那么事情反而会好办很多。可偏偏……
柳尚元也无心喝酒了,停箸弃杯,言道:“近十年来,南北文化差距确实存在。北方除京城为天子脚下,诸多农事建造较为得力,遇事应对也十分及时未曾出乱子外。其余地区总不大太平,不是这里旱了,就是那里雪崩,更有塌方之事等等。
民生不济,文化不兴。许多书院就此没落。唯京城繁荣昌盛。然京城国子监为皇家开办,雄气昂然,一家独大,更有前任祭酒大人自恃自傲,容不得京里有别的书院抢了国子监风头,使各种手段力压。
如此一来,等到这几年国子监被勋贵子弟逐渐带乱了风气,向学氛围一跌再跌,更出了不少蛮横跋扈之辈,惹出好些笑话来,外头名声也跟着掉了下来后。其他书院便也未能及时挽回颓势。
再观南方。秦淮之地本就富庶,前些年西洋入境也多从广州福建并金陵等地登陆,很是掀起了一股西洋之风。即便后来设了海禁,可江南之发展依旧迅速。国家税收大半靠得南方。
不说睢阳、岳麓、紫阳、鹤山四大书院历史悠久,学子尽皆心向往之,更有这十余年来新设的甘泉、梧桐、问津等,亦已是此间翘楚。你十岁前在鹤山求学,后跟着林大人转道扬州,便在甘泉入学。这点你比我明白。”
林砚点头,“这等情形,我们看出来了。陛下自然也看出来了。否则,不会令五皇子整顿国子监。后五皇子犯事,便又将此事交给了二皇子。更是几度透出言辞赞赏首善与金台两大书院山长。就是为得此道。”
“只可惜北方文化之衰非一时之功,如今欲要重立也不是一两年能成的。再有,虽如今国子监与其他书院已有了些效果,可新进的这一批学子至少也要等到下一届。这是在京城,倒还好些,焉知北方诸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