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将考卷默出来交给闫炳怀与林如海,二位都愣了半晌,纷纷朝林砚看过去,林砚嘚瑟简直没眼看。林如海与闫炳怀对视一眼,谁也不说话,站起身走了出去。
留下林砚独自一人,懵逼脸:这是什么意思?
院外,闫炳怀松了口气,笑着道:“衍之此次诗赋倒是难得的佳作,只需这关过了。此后的殿试只考一题,便是策问,还是他拔尖的科目,倒是不必如何担心了。”
“都是先生教导有方,多谢先生!”林如海拱手一再作揖,闫炳怀含笑不受。
林如海将闫炳怀送出去,回头就瞧见林砚一张怨妇脸,“爹,你都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
呦,这是等着夸奖吗?
林如海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好容易沉住脸道:“说什么呀?说你终于在正经事上拿出了你写话本子的功力?”
林砚一噎,瞬间没了声。
林如海却是背过身,笑起来。
三月,会试放榜。林砚宛如一匹杀出来的黑马,夺了魁。柳尚元居第二。次日便上林府拉了林砚去吃酒。
四月,殿试。
策问之题为皇上亲命。说的乃为蛮夷之治。但此处的蛮夷指的却非是东南西北之民,而是西洋。
林砚微愣,悄悄抬头看了眼司徒坤。这是因为这两年他弄出来的东西太多,许多都假借的西洋之名,心中生了些心思,所以才有了此题吗?
不管了。不论如何,这题目对他而言,是有优势的。而且倘或司徒坤已有此意,那么他的献策也会更顺利些。
林砚轻笑起来。
两个时辰后,考官将考卷全部收拢。取前十份呈给了司徒坤。司徒坤自会试第十名往上看,至得最后才是林砚。
“以夷攻夷,以夷款夷,师夷长技以制夷。”
林砚低着头,这是他的破题立论。
司徒坤瞄了他一眼,接着往下看。前头是引用的《周易》开篇,不足为奇。
只见后头竟写着,“有用之物,即奇技而非淫巧。”
司徒坤嘴角带笑,可真是聪明,不放过一丝机会。便连殿试,也要掺一句,为外头说自己为奇技淫巧之臣的流言而辩驳。
再往下看,司徒坤面色却是凝重起来。
“设海禁,以闭关而锁国,乃固步自封之举。大周国土千万余里,素以□□自居,却自戳其目,自掩其耳,得望井口之天,而曰泱泱之邦,以为高明,沾沾自喜。熟不知已落了下乘。”
这句一出口,司徒坤脸色铁青,在场众人,不论朝臣还是考生都捏了把汗。
海禁是司徒坤亲自下得旨,这不是直接一巴掌拍司徒坤脸上,说他错了吗?这胆子也太大了点吧!这一句若是惹了圣怒,别说排名次,只怕就此撸了功名,或是降罪都是有的!
司徒坤一声冷哼,“你竟是如此想吗?”
林砚不得不站出来,“是!”
司徒坤又是一声冷哼,“那你觉得当如何?”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吸万物之所长,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化入己身,为矛为盾为刀枪剑戟,再克万物。学生在此篇上有所书。”
司徒坤将目光重新放回卷子上,林砚的卷子写得有些长,共有两页。第一页到此结束。第二页却是献策之方。
自守之策,攻夷之策,款夷之策分条论述。总结起来便是三点。守海口,练水师,互市。
司徒坤将卷子递给林如海,“他这么多主意,你知道吗?”
林如海压着脾气看完,言道:“臣不知。”
司徒坤微微点头,再次看向林砚,“这守海口,练水师也便罢了。待北戎战事既定,朕本也有打算梳理海防。只这互市,你可知当年便是因为如此闹出许多乱子?”
“知道。学生曾查阅过资料,也问过父亲,做过粗略计算。那些年流入我朝的西洋之物,如玻璃饰品,钟摆等可以万吨计,而自我朝流入西洋诸国之瓷器茶叶亦然。两方贸易往来之数额逾千万两,还非是白银,乃为黄金。”
“此系数之庞大让人咋舌。然如此巨额之利益来往,却无国家政策之善导。商市必乱。学生以为可设市舶司,规划进出口商品之贸易。来往之物需加盖市舶司官印,发给公凭,方可出入。”
“另设关税,每件商品可按市价入关时抽取一定份额的税收交于朝廷。三十取一,二十取一或十五取一。货物不同,份额可不同。我国国民出海也可如此。学生预计,若按此法,以海贸利益之举,其税收岁入可胜过江南诸地之和,居国税之榜首。”
司徒坤浑身一震,严肃起来。
胜过江南诸地之和……
居国税榜首……
那些年与西洋国的贸易之庞大,他是清楚的。因此他也更清楚,林砚这话没有夸大,反而有些保守。倘或真按他的法子,光是这所谓的关税就已十分可观。
林砚将头压得更低了几分,抿嘴浅笑。
不是因着打仗,耗了不少钱,朝臣又开始作妖了吗?老子给你办法,让你赚钱!以前海贸利益再大,几乎也都是商人赚了。现在等于是朝廷赚了。
不管是本国的商人,还是西洋国的商人,你卖的每一样东西,都得给朝廷交钱!
他不怕司徒坤不心动!
没错,他就是要开海禁。玻璃也好,弓/弩也罢,所有的一切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司徒坤感受到西洋之物的好处,明白变能恒通,不变那么就只能原地踏步,等着有一日被他人用武力强行哄开国门!
这样的结局,上辈子的中国已经经历过一遍,他不想这辈子的中国再经受一遍。所以,海禁必须要解除!
他要知道西洋现在发展到哪一步,要比他们更早一步走在时代的前端,做世界的强者。
“市舶司,关税,你可有具体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