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屯肯定不会那样儿,还是人人都能穿上棉衣的。那就很不错了。像关家这样,每天还能再给棉袄棉裤里再续上点儿新棉花的,那可真就是好人家儿了。
明子娘从过了四月全家脱下棉衣就开始洗,拆,再重新做上,忙活好几个月,才能把全家十口人的棉衣都给做完。
忙完了这些,明子娘就得带着大姐和二姐开始腌咸菜了。把几十斤的芥菜,萝卜,都要洗干净了,芥菜不用切,萝卜要切成条或者是块儿状,还有园子里老黄瓜,豆角,茄子,辣椒,大葱等等,就没有不能腌的。就是那芥菜缨子萝卜缨子,都是不舍得扔得,洗干净了,也都跟着菜一起放在特大号的咸菜口袋里,扎上口儿,一块儿放到酱缸里去。过上一个来月,就入味了。可以吃了。这就是全家人一年的咸菜了。
别看那咸菜只有几十斤,又是切又是洗的,娘仨得忙活好几天呢。哥哥姐姐们都上学了,小文哥整天淘得不着家儿。明子太小,也帮不上什么大忙,都在娘和大姐二姐身边,帮着收拾菜叶子啥的。
还剩下的萝卜,还要再要成片儿,晒成萝卜干收起来的,冬天的时候,在锅水一焯,捞出来,就着大葱直接蘸酱就可以吃,也是很多人的最爱呢。
晒萝卜干的时候,明子就能帮上忙了,娘和大姐切,她跟二姨一人拿着麻绳的一头儿,把切好的萝卜干穿成串。房子的外墙上,有好多钉子呢,萝卜干穿好了,大姐就拿着挂出去自然风干了。那墙上可不光是萝卜干儿,还有玉米,辣椒,大葱大蒜什么的,样儿可多了。晚上的时候,还得再一样一样的搬到仓房里,没办法,不安全呀。
人太穷了,就有那心思不正的,自己挣不来,就走邪道,偷。这样的人还不少,哪个屯子都得有那么几个。高官屯又是远近闻名的富裕屯,向来是小偷们的重点关注地方。所以,但凡放在屋外的东西,晚上是一定要收起来的,不然,说不定早上就没有了。就是猪圈,鸡窝这样的牲口圈,晚上都是要上锁的。
等忙活完了腌咸菜的事儿。差不多就是十月末,进冬月了。
明子爹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有了自行车,天气好的时候,就去县城里送笤帚。冬天了,没有柳条了,不能编筐了,但是有各种秸秆了,可以编席子什么的了。
明子爹还是生产队里的车老板,就是赶车的,平是赶车驾辕的活儿都是明子爹的。入冬了要往地里拉粪,他还要每天到队里上工。有时候,队里要去远一些的地方拉东西,明子爹也是落不的。明子这几天听爹下工回来跟娘说,队长正跟户主们商量着,今年的收成好,各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余钱儿,过年的时候,要合伙去北面松花江边上出鱼的地方买几车鱼回来。
这样的事情,肯定都是正愿的,各家的情况不一样,有的人家能多买点儿,有的人家少买点儿,说不定还有人家不爱吃呢,是吧。还有一个问题是,鱼虽然便宜,一大马车也用不了几块钱,但是有风险啊。政府不让私下里买卖副食品,要偷偷的去买,被抓到了,要没收的。
所以,这算是屯子里的大事了,且得研究一阵了呢。
明子家没啥好考虑的,肯定会买的。明子爷爷爱吃鱼,县城里的鱼可不便宜,往常一年就能吃上那么两回,买上三五斤,就不错了。有这机会,肯定要多买一点的。要不是因为家里有明子爷爷在,一年到头儿不闲着的开荒,捡粪肥,家里哪能开出来那么多荒地,全屯子他们家开的最多。别人家的劳力都入了社,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开荒。明子爷爷一直到四年前入社之前,一辈子就没入过社,以前在大生产队做饭,后来大生产队解散了,分成各个屯的小生产队,不吃大锅饭了,不用做饭了,爷爷就一直在家里干零活,开荒地。
八爷爷家为啥日子过得紧,不就是因为没有这么个人嘛!他自己一个人,跟本没有时间再开荒了。屯子里开荒地多的,都是家里有不入社的老人的人家。
明子爹娘都是孝顺的,老爷子一天天的,啥说儿没有,光是干活儿,明子娘心眼儿那么正的人,哪会亏待了老人家。平时日子再紧,吃的用的,也是可着明子爷爷第一份的。
买鱼的事儿还早呢,明子爹回来说,也是让明子娘有个准备。得准备钱啊。明子娘是有算计的人,马上要过年了,办年货的钱,都要算计着用的。
土豆已经入了菜窖了,白菜的水份了晒得差不多,留下腌酸菜的量,也跟着土豆一起下了菜窖。东北的天气冷,冬天都零下二三十度,菜窖是不能放外面的,放在外面,菜都冻成冰块儿了。因此,东北的菜窖都是在屋子里。关家的菜窖也是,就在屋子中间,挖了一个大约一米多宽,两米左右长,一人多深的坑。上面用木板铺上个盖,取菜的时候,要先把木板一块儿一块儿的取下来,人才能下去,这就是菜窖了。
明子以前哪里见过这些啊,不管是腌咸菜还是晒萝卜干,还是冬菜入窖,她全都没见过啊。那个好奇劲的。特别是开地窖的时候,她跟小文哥两个下到窖里就不爱出来了。一直到菜都堆满了,硬给他俩挤出来来,还没玩儿够呢!
这是越发的像孩子了。
接下来要忙的,就是腌酸菜了。
第9章 腌酸菜
农村的火炕,每年都要扒了重新再砌一遍,为的是把烟洞里的灰都掏出来,不然,第二年,灶就不好烧了,还费柴禾。
因为没有多余的屋子,扒炕的工作必须在一天之内完成,不然一家子晚上就没地方住了。
新炕砌好了,还要烧很多柴,把炕给烧干了。晚上才能住人。
为了省柴禾,扒炕得腌酸菜,都是同一天进行了。因为酸菜入缸之前,要用水焯一遍的,两大缸的酸菜,也要好几锅才能煮出来呢。正好,炕也烧干了,白菜也煮出来了。充分利用的柴禾。
酸菜是东北冬天最重要的一种菜了,跟大酱一样,是家家户户都要做的。
关家今年也跟往年一样,要腌两大缸。那两个大酸菜缸比快八岁的士容姐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呢。刷的时候,要两三个人一起,先把缸放倒了,才能刷。爹娘一起刷酸菜缸的时候,明子看着清楚,那缸的直径总得有七八十公分了。
满满两大缸,能装两百多棵白菜呢!
腌酸菜的那天,一大家子早早就起了,大冬天的,四点多钟,天还没亮呢,明子就被二姐从被窝里拎出来了,娘早就起来做饭去了,被窝里就剩她自己,就睡得沉得,一下子离开被窝,屋子里还没生炉子,冻得呀,瞬间清醒。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爹和爷爷就开始扒炕了,八爷爷也过来帮忙了。他不来不行啊,别说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了,还有个更重的原因,他家腌菜和扒炕的时候,也得需要明子爹娘和爷爷的帮忙啊。
屋里,男人们忙着扒炕,掏灰,砌炕,屋外,英子姐和东屋的三姑姑就开始一桶桶的挑水,待会焯白菜的时候,得用好多水呢。明子娘和八奶奶带着几个小的,收拾白菜,最外面那层蔫儿了的菜叶子是不能要的,还有些坏掉的叶子也是不能腌的。都要摘掉,收拾到一起,留着喂猪。
再小一点儿孩子,比如明子这样的,就没人管了。屯子里这么大的孩子好几十。天天在一起疯玩儿。明子来了之后,真是长了见识了。一大帮孩子到一起,啥都能玩儿得可开心了。男孩子们用土和泥做出来牛眼大小的泥球晒干了弹着玩。大坑里的水十一月的时候已经冻得很实了,有家里宠孩子的,用几块木板给做个冰车,一群孩子羡慕得不行,没车坐,拉着车跑得也很开心。没有冰车的,直接在冰上站着滑,也能一玩儿一整天。
实在没啥玩儿的时候,就钉丁子,并不是真的拿着钉子到处钉,其实也是一种游戏。分成两伙儿,石头剪子布,赢的一伙儿跑,输了的一伙儿追,被追上的人就算被钉住了,要站在被钉住的位置不动,等着同伙儿过来救,如果全部被钉了,那就换边。角色交换,追人的换成被追的,被追的换成追人的一方。这是最受欢迎的游戏了,不管年龄大小,也不管男孩女孩,都爱玩这个。
有些大孩子,最远的都能路出去十几里地去。
玩得也是尽了全力了。
女孩子们玩的文静一点,扔口袋,掷嘎拉哈啥的,都是常盛不衰的经典游戏了。还有把夏天吃杏子剩下的杏核儿都洗干净了晾干,每人一次出多少个,放在一起,掷出去,就一支手的姆指和食指延着掷出去的杏核轨迹仗量所有的杏核,两个手指离开平面或是碰到杏核就算输,没有量过所有的杏核也不行。这个游戏,就叫撸杏核。成功一次,可以赢走一个杏核,拿的时候也不能碰到其它的。然后直接开始下一次,直到失败,下一个人开始。一个传一个。谁先谁后也是石头剪刀布决定的。有时候运气不好,还没有开始玩呢,杏核就都被前面玩的给赢走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还有踢口袋,踢毽子。
都是很费体力的活动,玩一会儿就一身汗,所以,孩子们都抗冻的很。
明子这个年龄段的,玩儿啥其实都是跟着混。
别的孩子混得开心,傻乐呵。让她也跟着混?三十多岁的老阿姨表示,真的混不下去啊!
所以,明子很少出去玩,就是出去了,也是看热闹的时候多,几乎没有参与过。更多时间,她都是在家里,拿着哥哥姐姐们的书本翻。她当然是看得懂的,别人不知道啊,还以为她就是喜欢书上的那些图画呢。就这样,娘也高兴得什么似的,说她老闺女将来必定是个争气的,肯定能做个有学问的人,考进城里去吃公粮,不用再在农村刨土过一辈子。
以前明子没见过腌酸菜,有这种热闹,她就更不会出去玩了,所以她就留在家里,凑热闹。她干不了什么,娘也不让她跟着添乱,就在边儿上看着。
菜都收拾完的时候,新炕也砌好了。正好开始烧水烫白菜。
别看说得简单,做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还是有点技术含量的。烫得时间长了,白菜就熟了,没法腌了,烫的时间短,白菜心没烫透,腌一段时间就容易烂掉,不能吃了。
明子娘身体不好,可干不了这个活儿,关家腌酸菜焯白菜的活儿向来都是爷爷干的,爷爷可是在大锅饭时期做过厨师的人,虽说就是简单的大锅饭,也不是谁都能做好的。英子没长大之前,冬天明子娘不能做饭的时候,家里的饭也都是爷爷做的。
烫好菜放在外面凉得差不多之后,就可以入缸了。压得实实的。最后再放上凉开水。压上木板,木板上再压上两三块大石头,过上个把月。就可以做菜了。
等着酸菜腌好的时候,也就到了杀猪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