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跺足道,“你可是忘了,那跳绿腰的胡姬,十三娘说过,指不定凶手是女子扮的。”
若有观众在此,指不定嘲笑他的异想天开,但是此话却让卢绚沉思片刻,道,“的确,一个身形健壮的丫鬟,不是不引人注目的,带出去有碍视听,未必是九娘的丫头。”
他又懒洋洋道,“你如何想起了那胡姬的案子?”
死去的两名胡姬,在张正临死前与他常有来往,卢绚之前猜想或许是张郎君露了口风,叫胡姬察觉到机密,才被人灭口,灭口之事本就难以查探玄机,没料到刘华的想象力如此丰富,竟将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扯在一起。
“我可不是胡思乱想,”刘华小胡子气得一抖一抖,“可还记得赖大的婆娘?”
“那个人牙?”卢绚来了兴趣,他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几案,“我知道了,莫非那两个胡姬,是从她手上卖出去的?”
这些散落一地的珍珠,好似隐隐有一条线,将它们一一串起。
刘华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可不是嘛。”他炫耀道,“这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当初我送那胡姬回去,路上交谈片刻,恐怕也找不出线索。”
听他这么一说,卢绚突然想到了什么,叹道,“倒是我莽撞了,”十三娘如此聪明,若是她从那玉印的拓印里找到什么线索,自己看顾不及,让她出事了怎么办?
想起那枚玉璧,卢绚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去找崔清,劝她莫要冲动。
说来好笑,从以前到现在,被劝不要轻举妄动的从来都是他,没料到此时也能体会这番滋味,倒是挺新奇的。
“是谁?”就在此时,院外喊声大作,一个一个院子点起灯火,隐有刀枪之声。
第102章 柴房
“人追丢了?”崔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不良人!”
身为卢绚的未婚妻,她理所当然地第一时间收到了对方遇袭的消息,可是这消息未免太过惊人。天底下竟有如此狂徒,孤身一人闯入五姓七宗之一的卢家,甚至……连刘华都在场,还是让人给跑了。
一个消息经过好几道手的传播,想来会失真不少, 想到这里, 崔清恨不得立刻赶马前往卢家, 找卢绚问个清楚。
【为什么那么巧?】敏锐的观众觉察到这一点, 【昨天你刚拿到玉璧,今天卢绚就被袭击了。】【想一想,你和卢绚去大喜村, 要是有什么贵重东西,肯定有人觉得会是卢绚保管而不是作为女儿身的你。】【这个作风, 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崔清坐在榻上, 揪着扇坠的丝线, 陷入沉思。
若是沿着大喜村的线索溯源而上,可追查到赖大的婆娘, 而赖大出自惨遭灭门的郑家, 就在她和卢绚从大喜村归来的晚上,卢家便被人闯入。
分明有人紧盯着郑家的一举一动。
崔清愈发不安,回忆起那副芙蓉园的地图,原本打算事不宜迟, 今日便去芙蓉园一探究竟,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娘子,”墨香打起帘子,隐约可见屋外沉沉的阴云,她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崔清身边,张望一番方附耳道,“卢郎君遣人传信来,道是无事,闯入之人已被捉拿起来,且叫娘子放心。”
“他可有说是谁?”崔清闻言直起身来,追问道。
天色沉闷,冷风呼啸,冰凉刺骨,卢绚若有所思般抬头望去,只见一朵又一朵小雪花的打着转儿慢慢飘落。
冬天到了。
“冬天到了,”隔着时间的长河,周筝也看到了屏幕里飘扬的小雪花,她猛地瞪大双眼,转头便朝陈仁叫道,“冬天,下雪了,崔清的信!”
未来的崔清曾给她的母亲寄过一封信,而信中那一句“每逢飘雪之时,我总会想起你出门买樱桃时的背影”让研究员们印象十分深刻,他们怀疑其中隐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只有到了那个时间才能揭晓的秘密。
而那个时间仿佛近在眼前了。
陈仁慢慢踱过来,他也看到了窗外飞扬的雪花,“昨日崔清刚拿到完整的地图。”
“这场雪来得太过巧合,崔清的信,定然与芙蓉园的地图有关,”周筝道。
而此时的卢绚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他低头注视着被关在地牢里的郎君——卢家的宅邸终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被闯入的,而此人的身份也叫他惊讶中透着股意料之中。
“你是打定主意不会再说一句话了,”卢绚道。
木栏里的郎君抬起头来,露出他的一张圆脸。
正是与李珏,张正私交甚好的魏林,若崔清在此,定然认出李珏葬礼上他曾与张正联袂而至,后来在第一次遇见九娘的马球赛上,他也曾出现过。
魏林叹了口气,“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是谁的人?”卢绚问,“太平公主?抑或……太子殿下?”
魏林呵呵笑道,“我若是你,我定然不想知道。”
“可惜,事情既然找到了我头上,我又能如何呢,”卢绚不再相问,抬脚往外走,嘱咐两边不良人看好此人。
此时,听闻卢绚无事,崔清已披上外衣,带着一脑袋的芙蓉园地图朝外走去,雪落在石子路上,格外湿滑。
“娘子,”墨香打着伞追上来,“九娘在门外,没有郎君的吩咐,门房没有放她进来。”
“好一个九娘,她是来监视我的呢,”崔清耻笑一声,她步子一转,朝正院走去,“你去叫她进来,说是我的吩咐。”
该烧香的烧香,该吃饭的吃饭,该办的事——崔清望向层层叠叠的红砖绿瓦,已铺上一层薄薄的雪。
——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九娘扶着丫头下马车,一步一步朝崔家府邸里走,纵然来往下人皆递来不善的视线,她的背始终挺得直直的。
就在她往里走的路上,崔清则是叮嘱左右丫头婆子,墨香听了她的话惊讶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却不得不在她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且听我号令,”崔清盈盈一笑,“若你们耳朵聋了听不见了,趁早告诉我,迟了可就晚了。”
因着林妈妈的死,府内上下皆见识到崔家当主的怒火,便是后娘也对崔清百依百顺,说是要借后院主院一用,竟毫不犹豫,连自己的避开了,任由小娘子施展。
县官不如现管,婆子们被她拎紧了皮,丝毫不敢敷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