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下人们回答,崔清叹道,“罢了,不必再答,荷香、梨香、福贵,你们站到我左手边来,其他人,都抬头看着我。”
梨香松了口气,她乖乖站出队伍,听十三娘子发问,“你们是无意间碰到人的呢,还是有意去的呢?”
[三排六列,四排五列,七排三列,嘴角紧闭,一侧上扬,这是轻蔑的表情。]陈仁把他们列入威胁名单。
“你们去过多少次?”依然不等哪怕一个人回答,崔清便如连珠炮般不停往下问,“一次?”她点名道,“福平,兰香。”
“两次?”
“三次?……”
梅香站在太阳底下,汗液一滴一滴往下流。
十三娘到底想要问什么!为什么只问问题不让人回答,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
听到“五次”这个词时,她眉毛和眼皮猛地往上一扬,嘴唇微微张开,嘴角紧绷,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尽管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但当她看到十三娘子了然的眼睛,便知方才一切皆被看透了。
不要慌,梅香努力冷静下来,崔娘子就是诈唬一下,不要自己吓自己。
“梅香。”
她叫到了,她叫到自己的名字了,这是巧合吗?福平的确是第一次往外报信,难道,她真的知晓?
“福平,你为何连连看向梅香?”崔清随意挑几个表现明显的,如猫捉老鼠般好整以暇地笑问道,“若是对她有意,大可禀告给林妈妈,我为你们做主。”
梅香浑身一抖,幅度大到连旁人都看得出来,林妈妈此刻回过神来跟上说道,“是极,此乃一桩好事。”
梅香几乎要哭出声来,心里痛骂福平这个废物,却听崔家娘子话题一转,“唉,看来梅香并无此意,罢了罢了。”
她心中一轻,却又一惊,十三娘不过才听了一遍名字,就能将在场二十三个人全数对上号,委实惊人。
梅香自己却没意识到,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喜怒、惊慌、恐惧、如释重负……一切情绪都掌控在崔清手中。
等到大体问题问完,崔清也觉热气上涌,她扫了台阶下瑟瑟发抖的众人,犹带着笑意,“既是我院子里的人了,以后便少去别的院子里闲聊,知道的,当我体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管束不力呢。”
下人们汗出如浆,磕头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迟了那么久。
ps男主其实已经出现了,不是崔暄
第9章 大兴善寺
次日起来,崔清梳洗了,先去拜见老夫人,老夫人见她身体大好,十分欢喜,又命丫头带去见婆婆,却道婆婆杨夫人在耳房改建的小佛堂里礼佛,一切事务直接去寻大嫂处置,她略坐一坐,便告辞离去。
“她可走了?”杨夫人数着佛珠,声音在小佛堂内回荡。
心腹丫头低低回应一句“是”。
杨夫人默不作声,手上动作越发快了。
及至午后,二嫂并三嫂连袂而来探访,二嫂张四娘子极为健谈,三嫂刘三娘子温柔可亲,崔清与她们说了一会儿闲话,两人才去了。
“好累,”崔清把全副心思放在弹幕注音上,对方说了什么一概不知,一番交流下来,可谓身心俱疲,只想在床上躺尸。
而走在回自家院子路上的张四娘子笑说,“却没想到,十三娘呆头呆脑的,全不像大人的样子。”
“她本就刚及笄,年纪小,孩子气,”刘三娘子叹了口气,“一嫁进来就恶了大家,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此时,研究小组也在分析,[三嫂刘三娘子看你的时候,眉毛微微上拉,头向前倾,嘴巴抿在一起,这是同情的表情,短短二十分钟出现了四次,每次都谈到了你的婆婆。]
[她坐下去和站起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地往桌上一压,动作幅度很小,眉毛下压,嘴唇向上紧闭,]微表情小组侃侃而谈,[表明她在强忍疼痛,我合理怀疑她膝盖损伤不轻。]
榻上盘腿而坐的崔清身体一抖,默默把腿垂放在榻边,脑海中发问,“你们觉得她的腿是被杨夫人整残的?”
视线里没有一条弹幕。
“好吧,我知道了,”崔清喝口水压压惊,有种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坦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天天提心吊胆。”
话是这么说,当天下午准备明日入寺行囊时,她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还问过林妈妈注意事项,研究小组也帮忙咨询佛界协会的知名人士,陈仁甚至早已直搭飞机至西安,实地考察具体情况。
[大兴善寺乃佛教密宗祖庭,进寺不要踏门槛,不要走中间……]研究小组絮絮叨叨输入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最后以一句话结尾,[总之跟着他们走就行了,其它我们会提醒你的。]
有他们这句话,崔清总算能安心睡一觉。
翌日,凌晨六时,林妈妈早早叫醒她,墨香以百合香熏好衣裳,侍奉她穿好丧服,翠竹从托盘上拿起一根手指宽的麻布条,在她额头上交叉绕过,再束发成髻,以竹条固定,粗布包住头发,黄鹂在她身边跪坐,手举一面铜镜。
梳洗过后,胡儿端来一碗汤饼,淡绿的面片儿在清汤里沉沉浮浮,她尝了口,草木清香,猜想和面的时候放了槐叶汁,吃完一碗,漱口完毕,已是六时四十分,一行人行至后殿厅前,四个身板强壮的仆妇正等候在那,她们身边放置着一架木顶青纱绣竹肩舆,崔清上了舆,沿青石甬道一路抬至府门前,早有小丫头请她进门房里略等一等。
墨香掀开帘子,二嫂及三嫂也在里间吃茶,寒暄一番,说几句话,外头丫头就来通知说可以上车了。
府门前的大街上,十余辆拴着马的车舆等候在门外,马匹油光水滑,膘肥体壮,不时打个喷鼻,尽管它们被洗刷干净,崔清鼻尖依然嗅到一股臭臭的、马匹专有的气味。
天色微亮,车前打着白色灯笼,她扶着林妈妈的手上了其中一辆,车厢狭窄,仅容一人坐,窗户四四方方,也就一张脸大小,盖着青纱帘子。林妈妈和香墨、胡儿乘坐后面仆婢共用的大车,没过多久,车厢一晃,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路面黄土地,车子行过,扬起一扑扑灰尘,她一手用帕子捂住口鼻,一手掀开车帘悄悄往外看,路边青墙隔开府邸,远远可见楼阁檐角,不到十分钟,已至坊门。
穿过坊门,外面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热闹,一路只见土垒的坊墙,偶尔几个骑马的人匆匆行过,看久了头晕,她便放下帘子,安安心心地坐着。
过了半小时左右,她突然听到帘外车马声,又好奇地拨开一点帘子往外看,只见一条足有飞机跑道那么宽的黄土大路躺在车下,道路挖了深深的壕沟,沟边槐树风中作响,左右皆是轱辘轱辘转的马与车,黄土路面微湿,似乎刚洒水不久。
[这就是朱雀大街了吧,]历史小组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屏幕上,[瞧瞧这主路,真宽,真平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