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会没事的吗?”
“会没事。”
梁文茵签字。
纸被收走,梁文茵靠着墙壁静站片刻,“曦曦在哪个房间,带我去看看吧!”
真到了病房门口,梁文茵又停住了,隔着竖玻璃窗沉默看,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她忽然道:“曦曦恨我。”
季景深抬眼。
“我和她爸爸结婚仓促,彼此之间没有感情,试管生下曦曦之后,一直为了工作很少管她。”
“后来……她爸爸去世,我遇到了现在的爱人,不顾曦曦反对嫁过去,”梁文茵偏头,抹去溢出眼角的晶莹,“我知道她恨我。”
“没有人会真的恨自己的母亲。”
梁文茵像是没听见,“以前总是疏忽她,现在离开了反而对她有诸多愧疚,想弥补……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做起,我不是个好母亲,我知道她恨我……”
“她很小就很懂事了,别人还在爱笑爱闹的年纪,她就会照顾奶奶,帮奶奶做家务,努力学习什么都不让我们操心……”
“别人上下学都有父母接送,她没有,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梁文茵哽咽,“她总希望我们多回家,但我总做不到,我知道她会偷偷哭,但却从来都没有因此改变……”
“我亏欠她,我知道的。”
目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坐在床沿和护士姐姐聊天的人身上。
随曦看上去很开心,嘴角扬着大大的笑容,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无忧无虑。
可他知道不是。
思绪缓缓倒退,回到了03年的那个夏天。
他在随佫葬礼上看到她的那一天。
那么小的小姑娘,抱着父亲的遗像,哭到崩溃,眼泪好像流淌的河,没有尽头。
时过境迁,她已然长大,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哭泣。
25、第二十五章:
梁文茵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送走人, 季景深独自在外吹凉风,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 他记起件事, 返回病房。
随曦在玩手机,白天玩得太累, 才八点就困得不行,眼皮一搭一搭快要合上, 模糊余光里消失很久的季景深走回来, 她扭了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嘟囔。
“小叔, 你去哪儿了?”
季景深抽走她掌心的手机, 给她掖好被子, 没答反问:“还有一个小时就九点了,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小叔去给你买。”楼下拐角有家蛋糕店,“蛋糕要不要?”
她太困了, 什么也不想吃,摇摇头半张脸缩进被子里。绵长轻细的呼吸声传来时,季景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失笑。
睡着了?这么快。
按灭床头的灯, 季景深拉上隔断帘, 在陪护床坐下。
梦里有很多片段,一闪就过,最后定格的, 是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被人操控着,割开自己的脖颈,有血喷出来,染满那人的手……
她被吓醒,唰地一下睁开眼,喘息一下比一下重,心跳剧烈如鼓响。
有人靠过来。
病房里已经熄了灯,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可熟悉的气息她知道是谁,抬手摸索着抓到他的衣领,她揪的很紧。
“小叔……”
季景深压了声音,以气声:“嗯,做噩梦了?”
她点点头,后意识到黑夜里他看不见,说:“嗯。”
“没事,梦都是假的,”他安慰,很轻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把它忘掉,嗯?”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静默半晌,忽的问:“小叔,我这个是小手术,对吗?”
“对。”
“那为什么要全麻呢?”按照她的理解,既然是小手术,脖颈局麻不就好了?
他耐心:“因为肿块偏大,全麻更安全。”
“那我会没事的吧?”
“肯定会。”
两人就这么若无旁人的聊天,直到随曦再次有了倦意睡眼迷朦,他哄她睡着,于黑暗中安静凝视。
堆砌的坚强勇敢只是她展示给陌生人看的外壳,实际上他了解,她不过就是个孩子,也会害怕手术,也会心生恐惧。
不过幸好,他在这里。
……
早上七点五十,护士推来平车,示意随曦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