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户部尚书李汝华汇报按新的赋税法收上来的银子、粮食。
数目听起来真是很可观。
但是李汝华立即就说:“每年冬月的时候,南北各地都要利用农闲修正水利,往年是由农人出徭役,今年让地方各自留了部分赋税,各县府不同;还有河道那边也留了清淤的维护银子,治淮、治黄的银子,但总数接近十分一的税赋。”
李汝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朱由校。
朱由校接着说道:“这部分银子是属于急需的预支。户部随后要将收到的各地水利计划转交都察院一份,由都察院发文予御史去检验各道是否有专款专用、参与冬日水利修正的农工是否有足数领到工银。不仅要抽查各地的帐本,还要去问那些干活的农人,以确保这银两不被贪污。”
张问达立即站起来应下了此事。
张问达说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二帝落葬之事。
朱由校摆手,“此事容后再议。”
孙如游站起来说道:“陛下,将二帝送入寝陵,早日入土为安才是正理。”
“朕有二点考虑,第一各地藩王到京师的机会不多,他们在神宗爷生前不能表达自己对皇祖父的敬仰,那么如今朕怎么也得给他们提供个机会,弥补他们的遗憾。”
嘁,藩王会有遗憾?哄谁呢!有些藩王与神宗父子的血缘关系,百年前就出了五服,甚至更远。血缘最近的“潞王”是神宗的同母兄弟,也在万历四十二年就去世了。光宗的那仨异母兄弟,被你整治的由亲王变郡王,还除爵了一个,他们是时刻惦记着能被放去封地。
陛下,你小小年纪说话要靠谱一点儿。
——这差不多是所有臣子的心声了。
孙如游只好继续劝说天子,“陛下。藩王久留京师是违反祖宗规矩的事情。离京师近的藩王滞留京师,已经超过四个月了。”
“无妨,地方呈上来不少藩王侵占农人耕田等诸多违法之事,等明年上元节后或是出了正月,这些藩王的旧账的好好理理了。罚款、降爵、除藩、流放还是处死,刑部要抓紧处理。不能冤枉哪一个,也不能漏掉了违法作恶者。”
这才是天子留藩王在京师的原因!
孙如游拱拱手,“陛下,老臣错会了你的意思。”
“无妨,让他们先过个好年。朕的第二个考虑是皇祖父生前有萨尔浒战败,如果不雪耻,势必让皇祖父和父皇难与太/祖交待。朕决定歼灭建奴后,再为二帝落葬。”
周嘉漠看着侃侃而谈的少年天子,那模样好像是说今儿的茶水不错。英国公和定国公俩个也终于从事不关己中把心神投到天子身上。
除了黄克缵和泰宁侯,其他人都被朱由校的“狂妄”震呆了。
歼灭了建奴再送二帝去寝陵。哎呦,这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吗?
辽东连丢了抚顺、铁岭、开原等地,明军又在萨尔浒大败,这些事儿已经让以前目空一切的朝臣开始正视建奴了。
而能够让建奴在十二年前“退回”侵占的大明疆土的熊廷弼,前阵子递上的三方布防策略,又给这些朝臣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建奴的实力强大到熊廷弼要采取守势!
建奴是那么好打的吗?
第800章 第 800 章
建奴是那么好打的吗?
对这个问题最有资格发言的,是正率领将士守卫沈阳城的兵部右侍郎简辽东经略熊廷弼, 还有一位就是总领奉集防卫的总兵官柴国柱。
围住奉集的建奴将士只有二万人, 可就是这两万人就堵得柴国柱不能出去救援沈阳城。他从被围困的那日起就明白, 要是自己敢领着奉集的这万把个能打的军卒去救援沈阳, 一场野战下来,不仅是这万把军卒,就是自己麾下的二万多人都保不住, 还要把奉集满库的军需和粮草, 包括过来奉集躲避建奴冬日劫掳的百姓, 都拱手送给建奴。这样不仅是打破了熊经略的苦心筹谋的沈阳与奉集的犄角之势,而且对解沈阳之围,没有半点儿的帮助。
可是自己遵着熊经略的命令死守奉集, 眼睁睁地看着沈阳被围攻不出去救援, 等沈阳被破城了, 岂不是奉集就等着被倒出手的建奴大军灭了?
柴总兵是进也难、退也难, 愁的他满嘴都是火炮。
跟在他身边的人是周永春的心腹谋士。周永春就是怕他沉不住气贸然出兵,才把自己得心应手的人派来提点他的。
那人见了柴总兵每天焦灼不安,知道该自己发挥作用了。
“柴大人, 我家副经略有言守住奉集就是一大功。”
柴国柱点头,“我知道守住奉集就是有功劳。但是沈阳要是守不住了,建奴全力来攻奉集, 我最后……”
那谋士到了这时候只好用好话来劝他。
“奉集与沈阳都是一样青条石头加固的城墙,又在外面加了一层冰甲。依我看围困奉集的建奴不是不想攻城,而是明白他们攻不下来。你守在奉集不出, 就帮经略大人拖住了二万建奴生力军,也减轻了他那面的压力。
而且沈阳城里的驻军是奉集的几倍呢。攻守比例总要一对五以上,才有可能破城。柴大人尽管放宽心。”
事到如今,柴国柱也没有其它路可走,只能与总兵官李秉成、梁仲善分工,每天各四个时辰在城墙上轮值。查勘在城头值防的军卒,反复提醒将士用心,一定要守住奉集,战死也好过与建奴做奴隶。
正在围攻沈阳城的努/尔哈赤,眼看着跟蒙元学来的、在铁岭等地驱赶汉民为先锋的法子不奏效,心里也急得没了底。这些汉人虽然死不足惜,但是明年开春耕种还是要用到他们的。大军带出来的粮草有数,要是不能在粮草耗尽的前攻下沈阳城……
单想到这个可能,努/尔哈赤就从心底泛上寒气。
他果断地做出决定,不能就这么在沈阳耗下去了。他派帐下的哈哈珠子去叫跟他南下的额亦都和安费扬古,还有能领军的四大贝勒,即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黄台吉,把后金面对的危局实言相告。
其实就是□□哈赤不说,这几个人征战了不少年,心里多少也有些这方面的想法。
因为他们今年冬天的出兵,发现沈阳和奉集不仅比前年的抚顺等地难攻,周围几十里的各村落基本见不到人影,家家户户除了留下一个空院子,连柴草都不曾留下。女真大军出行从来不会带太多的粮草,都是“以战养战”,遇到今次的坚壁清野,他们就只好拆百姓的屋子,获得木头做烧柴取暖。
就是攻城的云梯也是勉强凑合起来的。
大贝勒代善觑着努/尔哈赤是在等人先开口,就斟酌着说:“父汗,不如今夜凌晨就命那些穷鬼去伏在城门下埋□□,待明日晨光微明,立用火炮轰击城门。只要能打开沈阳这个乌龟壳的一个缺口,咱们八旗的骑兵就能屠尽敢挡路的。”
代善是努/尔哈赤的次子,现年三十八岁的他,从16岁就开始跟随□□哈赤对外征战哈达、辉发、叶赫等的所有统一女真的战役,对内则辅佐其父处理国政。四大贝勒里他的地位尊崇,不仅是年龄也是战功和能力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