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你是官家信重的人,末将也一直敬服你。只要你能请了那梁山贼匪上前,任她有飞天遁地之能,这几百具脚踏/弩也能送她上西天了。事成之后,官家、太子必不会追究你降了贼寇的。”
童贯一叹,“那火炮摆出来,就表示那大将军要拿你立威了。你快放了那念头,跟我去中军拜见大将军吧。不然,你也只是枉送了这些儿郎的性命。”
刘延庆迟疑了一下,“大帅,末将不敢辜负太子所托,大帅请了。”伸手就来抓童贯。
那童贯见他不信自己的话,且又眼神闪烁,心里早有了提防,一侧身躲过他擒拿自己的招数。双腿紧夹战马,策马往本部疾驰。刘延庆存心想抓了童贯,可不等他赶上童贯,头顶上的炮弹开始呼啸。吓得他立即勒住了受惊的战马,抱着马脖子安抚。等战马平静下来,他回身看到自己布下的弓/弩阵,已然被破。弓/弩手血肉横飞,饶是他从军几十年,尸身血海杀将出来的,也被眼前的人间地狱镇住了。
刘延庆懵了,他两耳嗡嗡作响,就那么单人独骑地呆立在两军阵前。那些一哄而散、四散奔逃的军卒,那躺在血泊中的伤兵的惨叫,好像都不能唤回他失落的魂魄。他只觉得万千的打算都随着眼前的血腥,缓慢地流淌出自己的身体,浸入了黄土地下。而他的身后突兀响起的战马踏踏声,他好像也没有听到。当马蹄声已经到他的身边了,他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下一瞬间,刘延庆突然被人从马背上拎起来,可不等他醒过神,已经被关胜掼到地上了。
关胜大声喝道:“绑起来,送去中军交与大将军处罚。”
刘延庆被童贯带回中军。两个扈三娘的近卫上前接手,把他拖到扈三娘的身前两丈处,一人一脚踹到他的膝窝。刘延庆踉跄一下,被两个近卫按着肩头,牢牢地跪在地上了。
“回大将军,这人名唤刘延庆,昔年曾跟随奴婢去江南。是奉前太子赵恒指使,前来拦截大将军进汴梁的,才奴婢没能劝转他。公孙先生用了火炮,他被炸懵了,然后被关将军擒了过来。拦截的禁军都已经溃散了。”
童贯在扈三娘跟前一向以奴婢自称,这一番话也把前面发生的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
扈三娘点点头,“传令下去,让前军收拢溃军。大军明日再进汴梁吧。”
今儿是辰初才动身的,这时候将到午时。众将也都习惯了扈三娘每天为照顾后军里的娃娃,故意放慢行军速度的行为。幸好最近天好,也无刮风下雨的,不然一路不知要多遭多少罪呢。
有认识刘延庆的将领,聚在扈三娘的附近不肯离开。可他们碍于自己也是降将,在扈三娘跟前没多大的颜面,几个人就围着童贯,撺掇童贯去给刘延庆讲情。
“童太师,刘将军被太子遣令出来,他怎么敢和太子说官家禅位了、太子无权指使他啊。现在还是太子监理朝政呢。”
“童太师,咱们做武将的,谁不是要听从枢密院的调遣。”
“就是,就是。要是没太子的钧令,莫非他自己能把那十万大军领出来啊。”
几个人围着童贯嘀嘀咕咕,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够扈三娘能听得到的。
扈三娘端坐看着面前不远处跪着的刘延庆,眼神已经从涣散迷惘状态,渐渐开始转变成清明。于是低声指示裴宣,“裴督察,这人交与你与吴学究,你们斟酌着办吧。”
裴宣和吴用出列,领命带走了刘延庆。扈三娘带着护卫骑马去看后军的内眷和孩子们去了。
童贯待扈三娘走远后,才对围在他身边的将领说:“你们都看到了,才说的话大将军还是听进去了。至于最后如何,还要看裴督察和吴军师的。咱家早劝他对大将军俯首,奈何他不仅不听,还要咱家哄骗大将军去前军,去接受脚□□的万箭攒射。不成了还要抓了咱家。唉!咱家昔日对他也是有情有义的。”
说的那几个降将,讪讪地无话可对。
童贯又压低声音说:“若真是太子指使的,那难过的人可就要多了……”
十万大军一触即溃的消息,没等到傍晚,就由溃散军卒带回京里。关注梁山泊贼匪入京一事儿的汴梁官民,都知道了。
得了禁军惨败消息的太子,脸上立即失去了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介绍:
刘延庆(1068-1127),北宋保安军(治今陕西志丹)人。出身将家。数与西夏战,以功累迁鄜延路总管、马军副都指挥使。
宣和间,从童贯镇压方腊起义。
宣和四年(1122),以宣抚都统制参加燕山之役,督兵十万屯于卢沟(在今北京西南)南,不战自溃,尽失熙宁、元丰以来军储,贬筠州安置。
旋复起用。
靖康之变时,部兵守京城,城破遁走,为追骑所杀。其子刘光世,为南宋"中兴四将"之一。
思来想去,觉得这时候拽一个与童贯有旧的同期人物比较好。
第625章 625、扈三娘61
裴宣和吴学究没用审, 刘延庆就把指使他带禁军行拦截之事的人都供了出来。以先太子赵恒、枢密院为首,王黼、蔡京等拥立郓王赵楷的等等重臣都有份支持, 而且大半的赵氏宗室都参与了进去。
而他因为刚刚复职的原因被推了出来。
扈三娘叫了所有人到中军大帐,听刘延庆重述了一遍。又让童贯来确认每个人的职、位、权, 好嘛,小半拉的朝臣都裹挟进去了。
扈三娘细致地看了又看参与者名单,然后递给柴进, 让他念给中军大帐里的所有人听。她则把各人脸上的表情收在心底, 末了满怀失望地开口。
“之所以没让梁山诸位将军采用武力的方式灭宋,给大宋保留了原班的文臣武将, 就是想效法宋太/祖的陈桥兵变。毕竟道君皇帝也同意禅位了, 既然能让帝位平和过渡、江山也能平稳地转移到我的手里,在金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能少死一些人就少死一些吧。没想到啊,我的一番苦心竟然被无视了。唉。”
扈三娘自觉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竟无人给自己捧哏, 凉得她好不尴尬。只是因梁山众人历来对她敬畏, 而今又添了几分。新来的这些降将, 看梁山的男女将领都不吭声, 在摸不透扈三娘秉性的时候,谁也不肯轻举妄动。
末了, 吴用先出列开口,打破了中军帐的沉寂。
“大将军,这些人惘顾道君皇帝已经退位, 仍留他们处理朝廷政事,是大将军的仁德。如今他们竟然敢派禁军拦截大将军,想置大将军于死地,对已经禅位的皇帝是不忠,对即将登基的大将军算是谋逆。这等不忠、谋逆的臣子,就得该抓的得抓,该杀的得杀,才能威慑住魑魅魍魉,稳固朝纲。”
童贯立即出列说道:“大将军还是派人送信与太子,令道君皇帝率领文武百官、赵氏宗室的所有人出城十里相迎,以示降服。然后当场把这些令刘延庆出军、意图谋杀大将军的心怀不轨之徒绳之以法,才能震慑住内心不肯归附的朝臣。”
吴用的话、童贯的提议,让降臣各个都胆战心惊。但这样做还真不能说出有什么不对的,不如此是无法震慑那些不想归附的朝臣。
扈三娘深叹一声,“就按吴学究、童贯所言去做吧。柴进,你派人去给道君皇帝、赵氏宗正传信。童贯,你派人去给宋室的先太子以及朝臣传信。让他们明日出城十里迎接。明日抱病不来的,安道远,你带人挨个上门诊视,装病的按欺君之罪发落。真不能起身的撸去官身,以后好好养病、在家将养身体吧。”
点到名字的各自出来领令,立即出去执行。
“关将军阻敌有功,公孙先生杀敌有战绩,裴督察别忘考功记上这一笔。”
“是。”
裴宣大声应了。心里说自己何尝漏记了哪一个将士的功过?
“有他们这一闹,也挺好的,大宋的弊病三冗两积,总算少了冗官这一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