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不卑不亢慢慢陈述自己的观点。
贾代善只觉得怒气上涌,他竭力压抑道:“让恩侯一个大男人,掺和到内宅事务,成何体统。”
贾代善忍不住加重语气。
“是不成体统。可国公爷,恩侯以前涉足内宅之事,您是支持他的,您没忘记?现在他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不值当您动气的。”
贾母还是不温不火地慢慢说话,终于看到贾代善气得掀动胡须了。哼,小样的,外患解除了,该议议你们当初办的那些不公正之事了。
“当初……”贾代善略卡壳。
“当初不是老大与你不如老二亲近,我才让老大他们把瑚儿抱回去的吗?你现在可以把琏儿抱过来啊。”
“国公爷,我现在与老大夫妻也还是不亲近的。所以,我才不要抱琏儿过来呢。不用让人家母子分离,琏儿留在他母亲身边。我不要。”
“你到底想要如何?”贾代善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快压不住了。
“公平,我要个公平。国公爷能给吗?给的起吗?荣国府历来是把嫡长孙放在祖母身边的,为何国公爷打破了荣国府这规矩?”
贾母双眼凝视面色难堪的贾代善,等他回答。
为什么?这让贾代善怎么敢拿当初的想法来回答,说自己因妻子与长子关系不睦,担心妻子害了嫡长孙性命?
——那纯粹是想激怒妻子呢。
贾母等了许久,等不到贾代善回答。她继续问道:“或许国公爷认为我不配教养嫡长孙?还是国公爷有其它的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夫人,我没有这样的想法。”贾代善为自己辩解。
“国公爷没有这样的想法,却支持老大把瑚儿抱回去。国公爷当初怎么没把老大抱回给妾身?”
“夫人,你知道为夫也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实是我……”贾代善难说出来自己与母亲也是平平,这事儿简直是没法解释、越说越乱,解释不清楚。
贾代善万分后悔当初支持贾赦坏了规矩。他只能转弯委婉劝说。
“夫人,瑚儿现在与你是很亲近了。你又何必纠缠旧事呢?”
“瑚儿与我亲近,是我打败了他老子。是我自己有能耐,是我自己打出来。而不是按着规矩给我的公平。
国公爷只看到瑚儿现在与我亲近,没看到当初你帮老大把瑚儿抱回去,妾身在京城勋贵官眷里丢失的体面,没看到妾身在张家、在张老夫人跟前丢失的脸面。张家的嫡长孙就是在张老夫人身前长大的,为何到贾家,你们父子就要改了呢?”
贾代善哑口无言,他沉默片刻说:“夫人,你说我该补给你怎样的公平?”
“昨日因今日果,恩侯是咎由自取。他当日舍不得张氏,如今他仍旧替张氏操劳,你随他去。”
贾代善铩羽而归,直恨与妻子讲不通道理,气得他连夜搬去梨香院。贾母在他身后嗤笑一声,早该搬过去了。现在危局已解,只要贾代善活着,荣国府就不会面临破门抄家的局面。
京城连着几场大雪,京畿的贫穷百姓人家,开始有房屋被压塌之事。朝廷出面赈济遭灾的百姓,寺庙、道观等开始收留遭灾的百姓、施粥。
贾母提醒府里的管事备好柴碳,余事皆由贾赦夫妻去做。
贾代善借此机会还了一部分欠银。
贾政看父亲多日不到正房,每天早出晚归的,不是在朝堂,回府就是在梨香院。且日日沉着脸,吓得珠儿都不愿意去给他请安了。
“大哥,父亲是怎么了?”贾政潜意识里认为贾赦应该知道。
贾赦摇头,他心里明白应该和自己帮张氏关帐有联系,但这也不该是导致父母亲生气的原因。
“老二,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了,我去与父亲谈谈。你明年回金陵考试,预备好了?可需要大哥帮你做点什么?”
贾政笑笑说:“谢谢大哥,都准备好了。过了上元节就动身。到时候珠儿要拜托大哥管教了。”
“好说,好说。就是先生陪你和珍儿一起去,我担心族学会耽误他俩的功课。我准备每个休沐,把瑚儿带去张家,把珠儿也一道带上,你认为如何?”
贾政立即给贾赦施礼,“劳烦大哥费心了。”
“无妨,你放心去考试。府里的事情有我呢。”
贾赦在弟弟跟前吹了大气,府里的事情有他。但他很快就忙不过来了。
张氏再度有孕。大概是因为初初接手荣国府所有的家事,压力太大的缘故,整个人妊娠反应激烈,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贾赦不安,他打怵去和母亲商量,请母亲接手管家之事,他去找父亲问主意。
“父亲,您说让母亲把管家之事再接回去,可好?张氏孕吐太重了,她那样是没法在管家了。”
“哼,就你会心疼媳妇?你母亲当初不是照样管家呢。”
贾代善正很不忿的好不好。梨香院收拾的再好,可还是不如正院热闹。自己不想冷冷清清的,可是俩孙子,不,是三个孙子都愿意黏在妻子身边。尤其可恨的是俩儿子都白养了,谁也不来帮自己,哪个都不知道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贾赦觉得父亲简直不可理喻,“父亲,朝廷还允许请病假呢。”
“内宅归你母亲管,你向你母亲请假去。”贾代善没有好声气给贾赦。
“父亲,儿子不是怕母亲拒绝,才向你求助,等你帮忙嘛。”贾赦很明白不能这时候犯倔,拉了父亲一道,母亲再生气也会给父亲面子的。不然自己过去,很可能被母亲再削一顿的。
贾赦终于磨叽到贾代善答应帮忙了。
“夫人,张氏有孕,还得夫人接手管家之事。”贾代善讪讪地回去正院,先开口与妻子说话。
“好。”
这就应啦?这么简单容易就答应啦?!
贾赦狂喜,立即给母亲作揖,“多谢母亲,多谢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