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王子腾出现在培训名录里,太子看到了,也只是在心里暗暗地叹一句,是金子,怎么样,都会闪光的。没了王氏嫁入荣国府,贾代善不因姻亲提携他,但王子腾能考上第一期的培训,扒上军营拔擢的快车,或许升的也不会慢。
如果自己能收了他为己用呢?
当第一期的名录送到圣人跟前的时候,圣人捏着名录看了许久。每个人的名字后,都标注了出身的家庭、父祖的勋位、在朝的职位。只有寥寥几个人,出身于寒门。圣人因王贵人,犹豫了自己对王家前面的决定。
他把要不要王子腾的选择,推给太子,让太子来决定。
太子看圣人,揣摩着圣人的想法,心想猜测——圣人这是想栽培王家了吗?不过他转念一想,只要王家女儿生不出来皇子,也不过如缮国公府一般。他考虑了一会儿,就自己的想法,说予圣人。
“父皇,王家与荣国府有旧,可因那结亲之事,儿臣猜测,王家定会在心里存了不满,才是人之常情。前些日子,父皇说贾家掌军权太久了,要是王家这人,可堪扶植,又不是很要紧的恩怨,是不是可以……”
前几个月,圣人在甄嫔向他提起,给王家长女与荣国府次子联姻的时候,还想把野心勃勃的王家压下去呢。这这两个月,圣人发现王家的女儿,模样长得好,性子开朗活泼,明媚大气……唔,太后的眼光,确实是不错的。
他见太子这么说,想想这也是一个互相牵制的、可行的法子。但他还是提醒太子道:“王家的**太强,是属于那些为目的,不顾一切那类里的。这次选出来,要培训的人,都是为你二十年以后,有可用之人。你用他是可以用,可也要多加小心,防备着些。”
如今被圣人提过要多加小心、防备的王家次子王子腾,就坐在贾代善的书房里。
“世伯,这培训的事儿,会延期到什么时候?”
王子腾被父亲打发来探问。依他本人,他才不想来问呢,明摆着的,等宫里出花的事情告以段落了,圣人自然会把之前,延期的政事,一样、一样地接着做了的。不想老父亲一句话,就打消他这样的念头。
“你当为父不知道吗?这人情往来,都需要个理由。走动的越勤快,关系就越密切。你要去贾家,多走动走动。走熟了,那荣国公掌着京营,要提拔人的时候,他也会先想到你的;差不多的条件,他会先拔擢你的。”
王子腾立即领会了老父亲的意思,带着妻子史氏——荣国府史氏的同族侄女,来荣国府送重阳节礼,向贾代善请教兵书、军策,再问问培训的事情,顺便说说宫里出花的闲话。
贾代善对王子腾的印象甚好,这年轻人,在京营的年轻一代将士中,要文才有文采,要武艺,也是佼佼者。他忍不住爱才之心,还是多多少少地指点了王子腾一番,令王子腾喜出望外,满载而归。
史氏在王子腾夫妻离开后,满心的遗憾。唉,王家的闺女,进宫成了贵人。不然给次子娶回家,该有多好。
贾代善一看史氏的表情,就知道妻子在想什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圣人和太子都不予自家和王家联姻。
“王家的婚事,谈的如何了?”
自家次子的婚事,也该摆到案头了。
提起次子的婚事,史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爷,那王家,欺人太甚了。居然提出什么,若三十五有子,就不得纳妾的要求。”
贾代善皱皱眉,这些科举上来的清流,就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纳妾本就是为了开支散叶,繁衍子孙。若是能有二子,也未必一定要纳妾。”贾代善想尽快办完次子的婚事,不然那天圣人想起来了,一问,噢,还没说定呢,可怎么了得。
“这……”史氏不悦,却无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忿忿不平地说:“哪有谁家娶亲,要提这许多的不可以这样、那样的条件的?!他家又不是公主下降,怎么政儿就纳不得妾了?!”
“政儿如今没有功名,依律法是不得纳妾的。”
史氏被堵得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史氏停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丈夫。
“老爷不如给政儿捐个官身吧。”
“胡闹,政儿要像东府敬儿一样,也要科举出身,将来才好封候拜相的。如今给他捐了官身,再怎么谋划以后?他从小读书认真,又颇有才名。明年过了上元节,就打发他回去金陵,参加考试。他学了这许多年了,明年一鼓作气,考得了秀才,成亲也好看。”
史氏再没想到,丈夫是这样的想法。次子学的如何,她不知道,可是去年春天,说是同长子一起回乡祭拜先人,也还是让次子去试了试县试。没想到县试,次子都没有通过。
她心里惴惴不安,偏还不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只能推诿道:
“赦儿去了西北,他自己回金陵考试,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他都二十岁了,及冠之人,前几年还有二十岁中了进士,派出去做县令的呢。王家的婚事,不是你我能挑拣的。你早日定下来,让政儿也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得王翰林的悉心指点。”
史氏犹不肯就这么认了王翰林家的婚事。
“老爷,这婚事本就是王翰林家高攀了我们……”
“糊涂,你当王家愿意和我们结亲吗?那是圣人划的人选。你要不在乎面子,可以去求娶其他几家的庶女。管保他们不会提出,什么有子不得纳妾的话。王家脊梁骨直着,那是人家对我们荣国府无欲无求。你再拖下去,等哪天宫里的事情消停,圣人问我一个是不是心怀不满,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史氏听丈夫这样说,赶紧地应到,“好,好,妾身明天就托人过去,应了王家的条件。”
贾代善对妻子这样的敷衍态度,觉得有些累心了。妻子管家甚是有条理,对上这些,该……不过他转年一想,算啦,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她不知道朝廷那些弯弯绕绕,自己不给她好好地讲个明白,难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史氏,现在不是三十年前的时候。那时候圣人初掌大权,他需要的是忠心的臣子,有实力拱卫他的安全。所以才允了我们这些执掌兵权的人家,相互联姻。可现在,圣人登基快四十年了,他现在要的是把所有的权利,慢慢汇集到他的手里,以后平安地交给太子。王家在军中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我们与王家联姻,赦儿在军中,能得到一些王家的支持,可王家从我们荣国府得到的更多。这么相互交换,臣子之间紧密地抱团,对圣人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贾代善看妻子有些没听明白,就说道:“要是我们府里的三个管家,相互联系有亲,你罚一个,那俩就来说情,或是不好好管事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史氏赶紧点头。
“老爷,可是张家,不是比别人家更有权势吗?”
“文官的权势,又与武将不同。他们那些文人,只要一代没有顶上去,也就垮下去了。张太傅已经六十多岁,不用几年的功夫,他也就该致仕了。那时候张家的长子,最多也就是做到侍郎。他要是能上到尚书的位置,张家就还有一代的辉煌。要是不能,张家也就是一般的仕宦人家了。”
“那我们赦儿,岂不是亏了?!”
“亏了?亏什么?张太傅教导赦儿十几年,他和太子一样地读书。天地君亲师,张太傅肯把女家嫁给他,是抬举了他。那张家是不想送女儿进宫罢了,不然太子妃那位置,花落谁家还未可知。且张家的长子,文采风流,状元出身,找不出一点儿不妥当的。难说二十年后,他会不会就是另外一个张太傅。这中间缺了的这一段,是要靠我顶起来。等我退下去的时候,赦儿就又要依靠他大舅兄帮衬。这就是姻亲的守望相助。你可懂了?”
“老爷这样说,妾身就都明白了。”
“所以不是王统制家女儿不好,而是我们选什么人家联姻,得看圣人的意思,得为家族长远打算。政儿这婚事,与赐婚也没差太多,你高高兴兴、痛痛快快地,早点把人娶回来。有嫡孙,谁稀罕庶出的。不纳妾,就不纳妾吧。王家又没有不允许政儿房里,有通房丫头的。”
史氏听了这话,终于舒服了。
她高兴地笑着说:“都听老爷的,老爷放心,妾身会尽快地,把政儿这婚事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