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眯着眼,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半晌嘴角微微翘了翘,斩钉截铁道,“夫人是好人。”
童牙心道:果然是小孩儿。那县令夫人是好人,与县令有什么干系?这世间,大多妇人都心善,同她们丈夫有何干系?
童牙随口问问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百无聊赖扯着其他话题。
忽然,一直不大说话的阿才陡然开口,“你想见见大人吗?”
童牙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将那哈欠忍了,忙不迭摆手,“别了别了,我可没那个胆子。”
他是真的没那个胆子,毕竟,他是匪啊!虽说没做过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情,但光凭着匪这个词,他就恨不得绕着县衙三里开外。
他正满心想着,这孩子真是爱打趣,然后不声不响的阿才又抬头了,指了指后头,歪着头道,“不行哦,大人已经来了。”
!!!
童牙僵了半晌,一寸一寸将脑袋往后挪,果然见到他身后三米处,站着个男子,身长如玉、面目俊朗,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正垂着眉眼,直直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旁边的小崽子似乎是觉得刺激不够,又似乎是在替他解惑一样,“你一点儿也不像流浪儿,而且你力气很大,所以,很奇怪。”
童牙在心中无声哀嚎:破小孩儿!你眼睛这么尖吗!你警惕心也太强了,觉得我奇怪就把县令喊来!
童小爷我还没娶亲呢!还没有媳妇暖过被窝呢!难道就要英年早逝了吗?早知道不管这破事了!现在好了,连老大都不知道我下山,说不定以为我去哪里野了!
碍于他平时不着调的表现,他真的很怀疑,究竟会不会发觉他不见得很蹊跷。
……
盂县县衙内。
孙卢饶有趣味看着面前摆出“视死如归”表情的少年,正要说点什么,就见门被推开了,丫鬟捧着糕点进来。
原本还满脸兴味的孙卢,顿时收敛了表情,下意识理了理衣襟,轻咳一句,道,“玉泉姑娘。”
玉泉也朝他福福身子,然后将糕点放在桌上,道,“夫人听闻府上来了孩子,特意吩咐我送过来的。”
孙卢露出了然的表情,他们这位夫人,他是有过几面之缘,模样他不敢评价,性情上却是可以稍微说几句的。
他时常怀疑,他们大人是如何娶到这般良善的女子,两人瞧着感情还不差,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尤其是怀了身子之后,对于小孩儿更是心软,慈幼院的事情,不就是这位夫人心软的善果吗?
玉泉送了糕点,便微笑着告辞。见女子温婉的笑意和微微摇摆的裙摆,孙卢不由起身想送。
送走人,孙卢正要做回位置,就见覃九寒推门而入,忙不迭行礼。覃九寒拂了拂手,在桌前坐下,任由童牙那般肆意打量着。
覃九寒敲了敲桌子,忽然道,“童子山?”
目光可见,原本还算淡定的少年,陡然变了脸色,极为警惕,仿如一只被惊动的狼狗一般。
覃九寒对少年的警惕浑然不在意,淡淡道,“下山来做什么?”
童牙皱眉,“我要是说了,你会放我走吗?”
覃九寒淡淡笑了,顺手拾起一块糕点,用过糕点,才道,“我不想骗你,你是匪,我是官,你让我放过你?”
他没谈几句,便出门去了,留下童牙一人独处于一室。没过一会儿,门被缓缓推开,进来一个眼熟的矮冬瓜,正是结结实实坑了他一把的小崽子阿才。
童牙一见阿才就牙疼,恶狠狠道,“你来干嘛?臭小鬼!”
阿才走近,爬上椅子,乖乖坐好,然后便拿起桌上的糕点,一口一个。
他一口一个,吃得很香的样子,看得童牙嘴角抽搐的同时,又有点好奇,这糕点究竟是多美味。
阿才自己吃不够,还拿起一块递给童牙,歪着头道,“哥哥,吃吗?夫人送来的,很好吃。”
童牙看他无辜的表情就来气,没好气说,“我怕被你们毒死。”
阿才笑弯了腰,“哥哥,夫人是不会害人的。夫人是世间最好的人。”
童牙咬牙切齿,“你这破小孩儿见多多少人,还就世间最好的人了?她这么好,你让他把我放了啊!”
阿才歪着头,“可是,哥哥你是坏人啊。”
“我坏……”童牙气不打一处来,“我真要坏,我才不下山来,由着你们这群傻子被抢被杀!”
阿才闻言捂嘴,“有人要杀我们?”
既然都已经说漏嘴了,童牙也懒得隐瞒,“水寅寨知道吗,小崽子?和我们童子山比起来,那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正打县城的主意。”
方才还乖巧可爱的小崽子一瞬间变脸了,面无表情“哦”了一句,然后抬头朝门外道,“大人,哥哥说水寅寨要下山。”
!!!
童牙惊呆,后知后觉发现刚才阿才的表现未免太违和了,又乖又可爱,他不自觉就把他当成没爪子的小崽子了。
真的够蠢,被坑了一次还不够,连续被坑两次!
等再面对覃九寒和明显在憋笑的孙卢,童牙觉得自己十三年的脸,在这短短的一个下午,彻底丢尽了。
至于小功臣阿才,已经被接到后院去了。
童牙忍无可忍道,“你一个县令大老爷,怎么比我们山贼还无耻?”
覃九寒面不改色,“哦,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或者,把童子山的匪首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