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南云带着白芷上了马车,桑榆嘱咐了那车夫两句,也上车落了座。
昨日南云与桑榆商定后,便约好了今日的安排。
她得在家陪着母亲,分身乏术,又许多事不便去做,所以租车马、打听花嬷嬷住址的事,便都落在了桑榆身上。
桑榆办事一向妥帖,南云很是信得过她,上车之后连问都没问。
“我昨儿也问过了,从咱们这里到花嬷嬷那边,少说也得半日才行。”桑榆同她解释道,“这一来一去,城门都要关了,你今晚八成是回不去王府的。”
南云早就料到兴许会如此,所以让白芍回去带话的时候也留了余地,她点点头:“无妨,我已经让白芍同他说了,只要明日能回去就成。”
桑榆抿唇笑了声。
南云倒是没什么心思想这些,她蹙着眉,似是自语一般:“花嬷嬷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大老远地过来见我娘,究竟是为着什么事?”
这事实在是越想越不对,南云一头雾水。
“除了当事之人,怕是谁也说不准,”桑榆也觉着蹊跷,转而安慰南云道,“你也别想了,担心也没什么用处,等见着花嬷嬷再问就是。”
南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的时辰可长得很,三人讲究着拿了叶子牌来玩,南云以往总是赢多输少,可兴许是因着心中记挂着事情,竟大半都是输的。
桑榆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等待的时间堪称漫长,等到马车在村口停下时,南云都没要白芷来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
“不急在这一时。”桑榆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似是安抚一般。
这就是花嬷嬷的老家所在,桑榆四下看了眼,她并不怕生,见着村口有人,便笑盈盈地上去打听了花嬷嬷家的具体住处。
向人道了谢后,她领着南云向村里走去。
南云今早起床时,有意换了以前的衣裳,鬓发上也只插了两根银簪,看起来便不似先前那般打眼。只不过她的相貌摆在这里,一路过来,难免还是会被人看着。
“阿云,”桑榆在花家门前站定了,叩门之前,先问南云道,“你可想好了等过会儿见着花嬷嬷的时候,该怎么问?”
南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桑榆这才敲了门,过了片刻,里边传来了声响,随后出来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这妇人见着南云一行人后,先是一惊,随后打量着她们的衣着打扮,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
“花嬷嬷应当是在这里住的吧?”南云温温柔柔地笑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些事想要问她。”
妇人打量着南云,见她面色和善,并不像是张扬跋扈的性子,这才点头道:“你们且等等。”
说着,她快步进了屋中。
不多时,白发苍苍的花嬷嬷露了面,她腿脚已经不大利落,南云数年未曾见她,只觉得感慨万千,连忙迎上去扶了一把:“嬷嬷当心。”
“姑娘?”花嬷嬷吓了一跳,她怎么都没料到南云竟会亲自过来,说话都不利索了,“您,您怎么过来了?”
花嬷嬷是看着南云自小长大的,前不久方才知道南云成了宁王的侧妃,如今骤然见着她,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待她才好。
是当成当年看着长大的姑娘?还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南云并没摆架子,她亲自扶着花嬷嬷在院中坐下,唏嘘道:“一晃神,好些年过去了……”
“是啊,”花嬷嬷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南云,“我当年离开时,你还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似的,如今也已经嫁人了……”
南云眼睫微颤,她并没有去纠正花嬷嬷的措辞,只是垂眼看向她。
花嬷嬷被她勾上了感伤,兀自说了几句,方才想起来问道:“好好的,姑娘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她说这话时,显得格外迟疑些,显然心中已经是有所猜测了。
“的确是有事,”南云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早就想好的说辞给搬了出来,“嬷嬷或许不知,我娘近两年来一直缠绵病榻,数月前请了宫中的太医来诊治,方才渐渐好些。可前两日忽而又病倒了,大夫说是心病,可问她什么缘故,她又怎么都不肯说。”
南云先前思量再三,若是直愣愣地来问,想必花嬷嬷是不肯说的,只能夸大些情况,来诈一诈她才好。
果不其然,花嬷嬷听后随即变了脸色,满是凝重。
她前两日是去过姜家的,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病情的恶化与自己带去的消息有关。
南云端详着她的神情,缓缓地道:“我听人说,嬷嬷那日恰好是去过我家的,所以便想着来问问,您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又犯了心病?”
见花嬷嬷紧紧地抿着嘴,南云心知不妙,便又开口道:“这病总拖着也不好,嬷嬷若是肯告诉我缘由,让我想法子加以开解,兴许能有用。”
她这话说得进退得宜,于情于理都很妥帖,桑榆在一旁听着,在心中暗自道了个“好”。
花嬷嬷脸上的神情愈发纠结起来,似是天人交战一般,嘴唇却还是紧紧地抿着,都有些发白了。
过了许久,她方才叹道:“姑娘还是请回吧,这事我不能说。”
南云难以理解:“为何?”
花嬷嬷并没装傻充愣,她知道南云既是找上门来,就已经是有十分把握,不会被自己轻而易举地糊弄过去。所以她也没随便找个借口去推脱敷衍,沉默片刻后,又说道:“姑娘若真是为夫人着想,就不要再问了,否则她的心病非但不能好,怕是还会愈演愈烈。”
南云愣了愣,心中浮现出个猜测来:“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所以你与母亲都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对不对?”
“姑娘,别问了。”花嬷嬷摇了摇头,“都是多年前的旧事,多说无益。”
见南云仍旧想再问,她扶着石桌站起身来,摆了摆手,向内走去,又出声叫了方才那妇人出来送客。
南云有些发懵,她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桑榆,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