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轰”一声,屏风倒塌,几个练家子内侍一拥而入,见到池中的情景顿时面无人色。
卫昀厌恶地将咽了气,一动不动的新帝往池水中央一扔,散了头上伪装的女子发髻,走出水面。珊瑚默默地上前,帮他擦干身子,初妍从木施上拿下一件绣着龙纹的干净寝衣递给他。
这件衣物,原本是备着给新帝替换的。
初妍忍不住又看向水池中央的浮尸。诚王只怕做梦也没有想到,预知了未来的他,竟会落得这个下场吧。
卫昀将湿漉漉的长发掠到身后,长眉微挑,黑眸森冷,傲慢地看向涌进来的内侍:“朕允你们进来了吗?”
几个内侍懵在那里,看看池中载沉载浮的尸体,再看看卫昀,脸色大变:“陛,陛下?”这个阎王怎么回来了?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御前侍卫也呆在了那里。
一群人面面相觑,正不知所措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臣李虎拜见陛下,恭迎陛下回宫。”整齐的声音跟着他响起:“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呆立的众人看去,又是一惊。外面不知何时,多了数十龙骧卫,由李虎率领,齐齐向卫昀行礼。
卫昀的目光扫过内侍和御前侍卫,重重哼了一声:“看来,有人不欢迎朕回来啊。”
君威赫赫。
众人腿一软,不由自主跟着跪了下来:“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新帝若还活着,他们尚有可以效忠的对象;可他们进来时,新帝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们再坚持又有何意义?何况,这位若不是失踪了,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君王。
卫昀望着臣服在脚下的众人,唇边露出一丝笑来。初战告捷,似乎比想象得更为顺利呢。
外面的雨小了些。整个知闲斋灯火通明,照得宛若白昼。龙骧卫的人将知闲斋团团围起,不放一人进出,以免泄露了消息。
李虎带来了全套的龙袍冠冕,卫昀打扮整齐,吩咐珊瑚陪着初妍先去休息,自己端坐在正厅慢慢喝着茶。
今夜注定是不眠夜。离朝会还有三个时辰,诚王虽亡,他却还未正式复位,如今正是最混乱最危险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龙骧卫紧张的声音:“陛下,高大伴有紧急事求见。”
高阁怎么忽然来了?
卫昀的目中闪过冷光,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人?”
龙骧卫回禀道:“高公公穿了戎装,身后跟着巡逻的禁军,有数百人。”
卫昀的拳蓦地握紧:消息走漏了!
高阁还真是好本事,自己明明封锁了消息,他还是起了疑心。卫昀冷笑,示意李虎带人戒备,吩咐前来报信的龙骧卫道:“传朕的话,朕今日乏了,叫他明日再来。”
龙骧卫领命而去。片刻后,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卫昀神色变得慎重,走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露出半轮明月,将院中照得若隐若现。知闲斋紧闭的院门嘭嘭作响,高阁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传入:“陛下,臣有紧急事,须立即面见陛下。陛下却不肯见臣,莫非受了奸人挟持?陛下勿忧急,臣这就来救驾。”
敲门声变成了隆隆的撞击声,大门剧烈震动着,眼看就要不支。
卫昀的面上阴云密布。
高阁,好个高阁!别人犹可,高阁的背叛他却是绝不可能原谅的。高阁了解他至深,想必也明白这一点,比起诚王,甚至高阁更想要他的命。
今日之事,绝不可能善了。
又是一声巨响,大门轰然倒地,露出门后黑鸦鸦的禁军。高阁一身戎装,腰佩长剑,站在队伍的正中,目光遥遥投来,恰与被龙骧卫围在中央的卫昀碰个正着。
高阁面上现出一丝狠绝的笑来,做了个手势:“放箭。”
禁军如雷应答,第一排竖盾,第二排弓箭手躲在盾后,箭如雨下。这边龙骧卫回击,到底寡不敌众,效果寥寥。
李虎大惊,边护着卫昀往屋内躲,边怒喝道:“高阁,你敢弑君!”
高阁不为所动:“李大人所言差矣,吾皇并未在此,哪来的弑君?”
李虎大怒,还要和他争论,卫昀冲他摇了摇头:“李大人,不必和这阉贼相争,他想要的是朕的命。”
李虎惊怒:“高阁莫不是疯了?”
“他没有疯。”卫昀目中戾气隐现,“他知道,一旦朕回来,绝不会轻饶他,这是想要先下手为强。”
李虎焦急道:“陛下,臣护着你从后门走。他们势大,臣等只怕挡不了多久。”
卫昀一动不动。
李虎大急:“陛下!”
卫昀道:“高阁行事从来缜密,你能想到的他会想不到吗?”
李虎道:“那我们怎么办?”
“等。”回答的却不是卫昀,而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匆匆从东次间走出来的初妍。
卫昀望向初妍,露出歉疚之色:“倒要连累你跟着担惊受怕。”
初妍对他笑了笑:“陛下这话实在见外。我和陛下原本就在一条船上,又何谈连累不连累?”
卫昀望着她动人的笑颜,心绪平和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外面:“只要我们撑过这半个时辰,宋卿请的援军便会到。”
他们进宫前,宋炽带着他的手令和前首辅祝清河的信去找了京卫指挥使赵重山。
京卫负责京城的防务,等闲不得入宫。他们不能提早调京卫入宫,以免打草惊蛇,反而坏了擒贼先擒王的计划。
可这半个时辰委实难熬,龙骧卫虽然精锐,终究寡不敌众,渐渐支撑不住。卫昀的脸色也随着情况不妙渐渐阴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