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惶惶地度过几天后,太后再次召初妍觐见。
太后临时所居的栖霞宫,一个眼生的内侍迎了出来,满面堆笑地向她行礼道:“给县主请安。”
初妍愣了愣,反应过来对方叫的是她。梁太后封她做兰陵县主时她还在晕迷中,紧接着就出了卫昀失踪之事,她差点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内侍没有带她去太后上次赐死她的正殿,而是去了旁边的偏殿。
偏殿布置得金碧辉煌,鎏金镶百宝白铜香炉冉冉生烟,紫檀木的折背椅上铺着金丝玉簟,苏绣烟雨江南黄花梨座屏后隐隐传来水声,似有人在梳洗。
小宫女请初妍坐下,奉上了一盏香露茶,又端上了一盘葡萄。晶莹剔透的葡萄,又大又圆,仿佛一颗颗紫色的水晶,放在白玉盘中,分外诱人。
“这是西域种的葡萄,孤尝着味道不错,你也尝尝。”屏风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随着话声,头戴善翼冠,身着大红四团龙圆领袍的诚王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怎么是他?
初妍神色微变,起身行礼:“见过王爷。”
诚王从来含着郁色的眉目此时染着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姬姑娘免礼。”
初妍垂眸问道:“王爷,太后娘娘召我来此,不知她老人家何在?”
诚王向她走近:“皇祖母另有要事,令我在此招待姬姑娘。”
初妍皱起了眉:这话实在不通,梁太后若有要事,何必召她?即使退一万步来说,对方临时有事,完全可以让她回去,怎么会要诚王来招待她?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太后娘娘既然有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不急,”诚王叫住她,目光落到她娇若芙蓉的面容上,脸色微微泛红,“孤有几句话要和姬姑娘说。”
初妍心中不对的感觉越深,抿了抿唇:“王爷……”
诚王道:“就几句话,说完孤就让人送姑娘回去。”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香椽一开始就被拦在了外面,偌大的殿中只剩两人。诚王是铁了心要和她私下交谈。
初妍暗暗皱眉,开始思考自己不理会他,夺门而出的把握有几成。
诚王温言道:“姬姑娘,孤是真心倾慕于你。不知你是否愿意给孤一个机会?”
他要和她谈的是这个?夏狩夺魁时,他不管不顾当众求娶,差点害死她还不够吗?
初妍的声音冷下:“王爷,我与宋大人已经定亲。”
诚王目中闪过一丝郁色:“定亲之事只是皇祖母的旨意,文定之礼尚未进行。只要姬姑娘愿意给孤机会,孤可以让皇祖母收回成命。”
初妍越听越恼火,抬眼看向诚王:“王爷,你该不会不知道,因为你在夏狩会上的当众求娶,太后娘娘赐了我一杯毒酒吧?”
诚王低下头,露出愧色:“孤也是后来才知。这件事是孤考虑不周,对不起姬姑娘。”
初妍道:“王爷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太后娘娘绝不会同意这件事。”
闻言,诚王神情变得柔和起来:“原来你是担心这件事。你放心,”他深深凝视着初妍,目中有喜悦也有柔情,“那是从前,如今,她已经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什么叫没有反对的理由?
梁太后对她下杀手,是因为认定她的存在引起了卫昀和诚王叔侄相残,可诚王现在说,太后已经没有反对的理由了,难道说……
初妍脸色骤变:“陛下他……”他的意思是卫昀找不回来了吗?
诚王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姬姑娘了。陛下失踪了,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先发现卫昀失踪的是高阁。
夏狩结束日的晚宴,卫昀迟迟未回。高阁察觉不对,加派了禁军进山找人,结果在一处断壁发现了人与猛兽搏斗,以及有人滚落的痕迹。
这些天,禁军在那一带渔网式搜救,却只找到了卫昀身边侍卫的尸体。
虽然已经料到,初妍的心还是止不住地沉了下去。
卫昀身边有这么多护卫,究竟是什么猛兽能突破那么多人的保护伤到他?这委实太过不可思议。
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找到卫昀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国不可一日无君,卫昀无子,只怕很快,诚王这个他唯一的侄儿便要如上一世一样上位。
可怎么会?堂堂一国之君,身边扈从如云,怎么就可能无缘无故地不见了?而且,这么多天了,他们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找到!
她霍地抬头看向诚王,一句“和你有关吗”差点脱口而出,终是压抑在了喉口。她问了,诚王未必会回答她,反而后患无穷。
诚王却误解了她的目光,看向她,柔声而道:“所以,你不必害怕了,他再也不能拆散我们。你开不开心?”
开心?开心他个大头鬼啊!
还拆散,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吗?初妍正想劈开诚王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他只是做了一个梦,就能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两情相悦吗?
初妍道:“王爷,抱歉,亲事已定,臣女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诚王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我知道,你的心肠实在太软,和宋知寒定亲虽然只是权宜之计,却不忍伤他。可如果,是宋知寒主动退出呢?”
他有法子能让宋炽主动放手?初妍惊讶地看向他:“当真?”
诚王见她睁大眼睛的模样,心中又怜又喜:她和宋炽定亲是被迫的,看她模样,果然是盼着解除的。他点头道:“当真。”
初妍正想问他有什么法子,外面传来通报声:“王爷,高公公,赵大人求见。”
“知道了。”诚王应了声,对初妍道,“姬姑娘,还请去屏风后避一避。”
初妍也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和诚王单独相处,没有反对,依言避到了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