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依言直起身子,见左右并无人跟在他旁边伺候,忙蹲下身问道:“殿下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是不是在庄子里迷路了?”
“唔,”皇孙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的稚气,说话却不是懵懂小孩模样,“我没有迷路,我随便走走。”
太子生得龙姿凤章,小皇孙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哪里都好看。早先在庄子门前溶溶看得不够分明,此刻离得这样近,才将他的五官看了个清楚明白。
今日在门口看到小皇孙时,看他四五岁的年纪,溶溶心里是存了几分痴心念想的。
她是太子身边的第一个女人,倘若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应当与小皇孙年纪相仿,她想见见小皇孙,她觉得如果真是她的孩子,应该是可以认得出来的。
只是眼前的小皇孙……太子的眉眼生得最好,小皇孙也随了他的眉眼,不过鼻子和嘴巴却不像太子。那些不属于太子的印记,应该来自于他的母亲。溶溶盯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孩子,只觉得她的心被击打得粉碎。小皇孙的脸有五分像太子,剩下的五分却没有一个地方长得像景溶。太子的鼻梁高,他的鼻梁也高高挺起,但父子俩的鼻子完全不同,太子的鼻子是直挺挺的高鼻梁,小皇孙的鼻子却是山根处带了一个隆起的弧度,像……像是胡人的鼻子。
这个念头一起来,溶溶愈发觉得小皇孙的脸上有胡人的影子,不止鼻子,还有长长的睫毛,简直有普通人的两倍那么长。她在宫里见过前来朝拜的胡人,睫毛就是这么长。
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了。
她真傻,真以为自己那个时候是太子唯一的女人,太子并不是真的不近女色,想来景溶有身孕之后他就去找了别的女人,应当还是个貌美妖艳的胡姬。他能让自己怀孕,自然也能让别的女子怀孕。她不是他的什么人,既没有得到他的名分,连他的空口许诺也没有,凭什么认为那会儿他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呢?
所以在温泉池中,谢元初所说的那个叫太子放不下的人,就是小皇孙的母亲吗?真是嫉妒她呀,既有小皇孙这么漂亮可爱的儿子,还有太子殿下那样的念念不忘。
“姑姑,你怎么哭了?”小皇孙见溶溶呆呆看着自己流眼泪,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替她抹泪。
小皇孙身上穿着狐裘,戴着貂皮帽子,小手也是暖呼呼的。
溶溶回过神,看着他居然为自己抹泪,忙拿出帕子替他擦手,“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我就是……就是……要不要我送殿下回住的地方。”
“我睡不着,出来找父王。”小皇孙摇了摇头,歪着脑袋说,“姑姑,父王说,伤心的时候不要忍着,要不然心会痛的。”
太子这么说过吗?他看起来那么冷漠疏离,竟然也说得出这样温柔的言语。
第12章
对着小皇孙这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溶溶心中那些情绪倒是压下来不少,柔声道,“太子殿下在温泉池,福全公公正在伺候他,你往那边走过去,不一会儿就能看到守在门口的小公公,他们会带你找到太子殿下的。”
望望皇孙身后,一个跟随的人都没有,溶溶又叮嘱道:“殿下往后可不要一个人到处跑,不管去哪儿,必得带跟随的人。”
上辈子她会一尸两命,就是因为落了单。一转念又想,自己怎么能跟小皇孙比呢,小皇孙是太子心尖尖上的宝贝,而她只是一个偶然有身孕的玩物罢了。
元宝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溶溶的话,反而仰起脸对溶溶说,“姑姑没事就好,要不然姑姑因为救我受伤,我会难过的……”
太子把这孩子教得真好。
“殿下放心,我没事。”
皇孙点了点头,漂亮的大眼睛望着溶溶,“姑姑,你叫什么名字?”他当真生得很好看,是溶溶见过的最好看的孩子。
溶溶被他那样盯着,心里的坚冰一点点在融化。
“回殿下的话,奴婢叫溶溶。”
“溶溶……姑姑……”皇孙拖长了声音念着溶溶的名字,似乎若有所思,看着溶溶,没有把话说完,狡黠一笑,点了点头,“我去找父王了。”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前去了。
他只顾着向前跑,没看清地面的薄冰,脚一滑就往后仰去。庄子里的道路本来是白天全部清理打扫过的,也是夜里太凉,又新结上了冰。
溶溶眼睛一跳,想都没想就往前一扑,伸手接住了小皇孙的肩膀,他的后脑勺正好撞到溶溶的鼻子,顿时疼得“啊”了一声。
皇孙带着厚厚的貂毛帽子,他自己倒不是很疼,只是那帽子后面镶了块玉,正好硌在了溶溶的鼻子上。
“溶溶姑姑,你的鼻子流血了。”元宝从溶溶怀里站起来,回过头就吓了一跳。
溶溶只觉得鼻子那里热乎乎的,听元宝这么一说,伸手一摸,果然是出了血,她赶紧拿出帕子捂紧了鼻子,仍不忘关切道:“殿下,你没事吧?”
皇孙有些担忧地看着溶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去摸摸溶溶的鼻子,可又怕自己贸然摸过之后血流的更多,只好摇了摇头,“我没事,可是姑姑你……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的,”皇孙是孩子,更何况还是主子,溶溶当然只能硬着头皮说不疼,替迷路的元宝指了路,“殿下不用管我,太子殿下就在那边温泉池里。”
元宝执拗的说:“先不找父王了,我召太医帮你瞧瞧。”
“只是鼻子出了点血,不必叫太医的,一会儿就好了,殿下不必担忧。”
“那你先去止血吧……”见溶溶那么坚持,皇孙只好妥协。他的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下垂,明明是溶溶受了点伤,反是他可怜巴巴地瞧着怪让人心疼。
“多谢殿下。”溶溶起身,朝皇孙福了一福,欲反身离开。
“元宝。”远远地传来太子的声音,溶溶吃了一惊,忙松开了扶着皇孙的手,跪在旁边。
皇孙见太子出来了,小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朵花,蹦蹦跳跳地朝太子跑去:“父王。”
溶溶跪得离太子老远,仍能清楚地看到太子脸上那些万古不化的冰川在一瞬间消融,露出一个笑容。溶溶看着那笑,便觉得雨过天青、云破日出也不过如此。
原来太子不止会笑,还笑得那么好看。
“怎么摔了?”太子一把将元宝抱起来,整个人的线条都柔软下来,瞧着他的鞋子沾了些水,伸手脱掉元宝的绒鞋,扔给身后的福全。福全接过鞋子,把手伸进去一摸,忙道:“里头没湿。”这才把鞋子给元宝重新穿上。
元宝见太子问起,扬起圆圆的下巴说:“没有摔倒,溶溶姑姑接住我了。可我把她的鼻子撞出血了。”
太子的目光移向远处,望见溶溶捂着鼻子跪在路边,眸光幽深,轻轻吐出一个字:“赏。”
“记下了。”福全道。
太子重新转回元宝这边,柔声问:“怎么自己跑来了?是不是怕父王忘了你就寝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