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没了人影,他这才冷笑了声:“楚怀婵。”
“嗯。”楚怀婵头埋在他背心,心虚地应了声,声音嗡嗡的,听不大真切,“你别叫我,叫了我也不放,要么你回房好生待着,要么我俩搁这儿一块儿站一天。”
孟璟被这呆子气笑,认真问她:“楚怀婵,你到底凭什么觉得你有本事能拦得住我啊?”
“凭……”楚怀婵刚出口一个字,瞬间想起赵氏都压不住他,气焰立马消下去一半,又回想起那天早上他在院中练剑时,被他剑气摧残得粉身碎骨的碧桐落叶,她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但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她还能临时撤退不成,这会子认输也太没骨气了。
她轻咳了声,强装镇定地胡说八道:“凭你总不至于叫人把我扔出去吧。再怎么说,我也冠了你的姓,我要真这么丢脸,你也面上无光不是?”
孟璟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扯出这么一串歪理来,轻嗤了声,低头再看了她的手一眼,准备君子动手懒得再动口,垂在身侧的手都已经抬起了一分,谁知……下一瞬,那股子松香味和着独属于她的那股味道,一股脑地往他鼻尖灌,他忽然觉着有一瞬间的失神。
温软香玉环在他身后,甘松味和淡淡的玉簪粉的香味盖住了那股令人发闷的药味,径直往他鼻腔里钻。
这是独属于年轻女人的味道。
而她这把软骨头死死贴在他背上,身前这双手……则十指紧紧交握,横在他小腹上。
这位置……他回过神来,忽然觉得一把拧断她脖子都算便宜她了,这会儿甚至有点想直接一掌将她劈成两半。
他脸黑得不行,一把打下她的手,径直往外走,楚怀婵甩了甩被重力打疼的手,边揉了揉,边试图出声阻止他:“诶,小侯爷。”
见他仍往外走,她情急之下喊了声:“孟璟!”
这府里没几个人敢直接唤他的名,她更是从来没这么唤过他,他偶然听得这一声,下意识地顿住脚步,但没回头,下一瞬,他没再同她计较,而是飞速地甩掉她回了房。
楚怀婵:???
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突然改了主意,怔愣了一瞬,赶紧跟着追了过去,扒在暖阁窗户底下往里偷窥了会儿。
孟璟察觉到动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呵斥道:“楚怀婵你干什么你?”
这语气,是真生气了?
楚怀婵纳闷了会儿,认真道:“我不进来便是,但小侯爷你可别翻窗爬墙啊。”
孟璟这会儿正心烦意乱,听得她这话,气得几乎想直接拎过一旁的椅子把她砸个脑袋开花:“你以为我是你呢。”
“啊?”楚怀婵纳闷儿,认真道,“我也不会爬墙啊。”
她没听到孟璟应声,又担心他真甩开她从后院出去了,只好往窗纸上抠了个洞,将左眼凑上去瞅了瞅:“不对,孟璟你到底在干什么?”
谁知她脑袋刚凑上去,窗户陡然支开,面前呈现出孟璟一张大脸,楚怀婵一时不妨,没来得及后退,两张脸几乎要挨到一块儿去,她懵了下,吓得有些语无伦次:“小侯爷……你、你脸色不大好啊。”
“楚怀婵!”
“啊,我在。”楚怀婵仍旧发着懵,甚至都忘了直起身子,就这么闷闷地应了声。
“东流!”
东流刚和猫爷斗争完,赶紧将水晶盏一扔,到了边儿上一站,一脸单纯地问:“主子您找我?”
“嗯。”孟璟将被这不知进退的呆子给逼得快冒到嗓子眼的火气憋了点下去,冷着声道,“把人轰出去。”
楚怀婵:“???”
“好。”东流愣住,“啊?真轰?”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听得懂听得懂。”东流也不知道这位素来还算得上好涵养的爷今儿犯了什么毛病,但毕竟不敢不听他话,只好看了眼自个儿刚逮过猫爷的手,见上头还沾着两根猫毛,尴尬地笑了笑,满脸无辜地冲楚怀婵道,“少夫人,您外头请。”
楚怀婵嫌弃地看了眼他手上那两根毛,嘟囔了句:“什么毛病?”
她虽然还没想明白孟璟到底为什么忽然这么个反应,但也知他是真的动了怒,她可不想一会儿真被人强行暴力轰出去,只好先一步一甩袖子往外走。
这几日仲秋艳阳,她穿得单薄,腰肢盈盈,薄纱之下,皓腕如雪,腕上戴着的缠臂金钏儿随着她走动的幅度而上下晃动,虽不像她惯常戴的羊脂玉手镯那般温婉,却多了一番别致的风韵。
孟璟立在窗后,将这一幕看进眼中,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他向来是不把这些不值得入眼的小事和人放在心上的,但今日却几乎因她而晃了心神。
他在房里待了好半晌,打了会儿坐,缓缓平复下情绪,将那身沾了她味道的晦气衣物全数换下来之后,这才从里头出来。
楚怀婵正候在垂花门外,眼巴巴地望着这扇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孟璟忽然溜了,几乎要就地凝成一樽望夫石。
这会儿见他出来,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点欣喜雀跃的表情,赶紧拎着那把玳瑁扇从外头哒哒地跑进来,脚刚到门口,见孟璟面色不豫地盯着她,又生生顿住了脚步,差点摔成个大马趴。
她看了眼孟璟,心虚地赔了个笑,指了指自个儿,又指了指外头,小心翼翼地问:“出去?”
方才那般胆大妄为,这会儿又怂成这样,孟璟轻嗤了声,边好奇她这忽大忽小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边冷着脸道:“随你。”
得,又是之前那种万年不变的要死不活的语气,那这会儿多半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确定了一下脑袋还好好地长在上头,这才迈进了门。
等她走近,孟璟忽然看见了她眼下的一圈青黑。他之前倒是听扶舟说过一次,她近日来日日到子时才歇,每早卯时一到,又准时出现在了这里。
他余光瞥到她脑后那支斜插着的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簪,不由多看了一眼她那繁复的发髻头面,心里默默盘算了下,这么一套复杂头面,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装扮成?
但他思索了会儿,实在是不了解这些女人的东西,更得不出她每日能睡多长时间几时起身的结论,默默放弃,抬脚往书房走,楚怀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似乎今日不把他看死了绝不罢休似的。
他忽然想起那日对她的评价,好个屁的张弛之道。
她哪有半分礼数,分明只有那点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小性子,自知之明就更不要说了,分明就是得寸进尺胡搅蛮缠,看来他平时压根儿就不该给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