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低声嘟囔道,“只有在师虎面前,你才会稍微喜欢我一点。”
苏卿容一愣。
从第一次独处开始,他确实有意在齐厌殊面前表现得周全又温柔,只不过一离开男人的视线,苏卿容便不愿接触小姑娘,只不过前后两次的原因不同。
她竟然……感觉到了?
苏卿容本来是三师兄弟里最毒舌的那个,他经常面露温柔微笑,却能几句话之内便将谢君辞和秦烬惹怒。
可如今,面对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目光,他一时无言,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卿容蹲下,这是他一次和小姑娘平视目光说话。
“我不讨厌清清。”苏卿容说,“我只是,只是……”
看着他解释不出来,念清善解人意地补充道,“害羞。”
“对,害羞。”说完这句话,苏卿容真的有点害臊了。
他过去经常给俩个师兄挖坑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心理负担。可如今和小姑娘这样说话,他却有种良心隐隐作痛的感觉。
念清那么单纯清澈,就算看出了他在齐厌殊面前的小伎俩,却仍然毫不在意,还是将他往好处想,却不知道他内里是多么阴暗丑陋的人。
苏卿容垂下眸子。
他的精神里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深渊,时时刻刻等着将他拉入过去的黑暗里,让他控制不住地自我否定,甚至只有自我伤害才能让他感受到短暂的平静。
在这一刻,他仿佛回到当年一次次站在自己养育的花海面前,看着他原本期待喜爱的花朵绽放,却得不到任何的解脱与满足,留下的只有深深的自我唾弃。
就像现在,苏卿容因为惭愧又一次产生自卑之情,深渊的网便迅速拉住了他,苏卿容仿佛无法呼吸,只能任由被它拽回黑暗,继续开始恶性循环。
就在这时,他感觉小姑娘凑了过来。
苏卿容怔然抬头,就看到念清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许多,她踮着脚,努力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像是在安慰他。
“抱抱。 ”然后,她向后微微退了一点,伸出手。
其实念清为了能够到他头顶,已经离苏卿容很近了,近到她再向前一点就可以抱住他的脖子。
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小姑娘却要主动抱抱,更像是象征意味。就好像知道苏卿容‘害羞’,她主动了九十九步,主动到他伸手就能抱到她那么近,带着一种和好与既往不咎的意思。
只要他伸伸手,他们就真的是朋友了,念清会像是亲近齐厌殊和谢君辞那样亲近他。
苏卿容呼吸变沉,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衣袖顺着手腕滚下,苏卿容那布满疤痕的手逐渐靠近小姑娘的后背。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忽然闪回到过去。
他看到当年那朵压在碗缝之间的小黄花,在他的手里迅速染红枯萎,最后腐朽成尘埃。
苏卿容心神一颤,他猛然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他喘息着,神情从慌乱逐渐变得冰冷。
面对有些不知所措、攥着自己衣襟的小女孩,苏卿容撇开眸子。
他声音冷淡地说,“走吧,该离开这里了。”
接下来的路程,一大一小二人之间的氛围很僵持。
小姑娘还小心地悄悄看向苏卿容几次,可是看到苏卿容一直面色冷淡疏远,像是换了个人,她便也没有声音了,一个人趴在叶子的边缘看着下面。
忽然间,行驶在半空中的叶子一停。
念清转头看向青年,只见苏卿容蹙起眉毛。
“有人回来了。”他说。
第42章
沧琅宗出入的结界产生波动,撕裂出一道狭长的口子,一个人影从裂缝中现身。
来者头束银冠,衣着玄色大氅。他鬓若刀裁,神色阴鸷冷淡,周遭萦绕着淡淡寒意,不怒自威,让人感到压力。
每个弟子远途归来都要去主峰拜见齐厌殊,哪怕师徒二人说不到几句话,但也算是传统。
谢君辞和秦烬都是一出门便走半年一年打底的,秦烬此次又在外呆了八月有余,如今才刚刚回来。
他向着主峰的方向赶去,路到一半的时候,秦烬侧过脸,鹰隼般的眸子对上了旁边的一座高山。
他伸出手,极具威压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冲着那个方向而去,犹如巨浪拍石,脚下的树林为之震颤。
秦烬的能力足以移平整座山,只不过整个沧琅宗都属于齐厌殊,唯有他们个人的山峰算属于自己。
齐厌殊喜静,脾气又不好,是以弟子们在这样的公共区域都不会闹出太大声响,秦烬的威压更像是警告。
树林随着威压翻滚着树叶,高山侧腰,一片叶舟浮现,露出苏卿容那张俊美精致的面容。
“师兄,好久不见。”苏卿容嘴边带笑,看似恭敬温柔地问好。
秦烬可不会信他的邪。
他上下扫视了苏卿容一圈,漫不经心地说,“这等威压你都扛不住,看来修为大不如以前。”
苏卿容的修为在三个徒弟里最低。百年元婴,虽然放在外面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可在沧琅宗,便显得不够看了。
秦烬一眼便看出苏卿容只不过撑着体面,实则灵气紊乱,若不是他在这里,恐怕苏卿容便要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