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语为苏婉婉开了门,邀她进来坐。苏婉婉探了个脑袋进来,左右张望一圈,语带艳羡地说:“笑笑,你这屋子,比我那儿要宽敞通透的多呢。哎,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得多多开窗通气换风……”
唐笑语蹙眉道:“你若早和我说,我定和你换屋子。如今行李都安置好了,要再搬屋子,只怕得等明天了。”
苏婉婉讪讪,露出副内疚表情,说:“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儿告诉你……”
唐笑语见不得她难受,忙说:“不就是搬个屋子?明天也不迟。你身子弱,这也是应当的。只是我这屋子最靠里,嬷嬷来了也听不到脚步,有些麻烦。”
笑语这间屋子,是最清净靠里的。别说是宁王哪天想起来她们,到兰苑了;就算是英嬷嬷来了,笑笑这屋里的人都不大听得到,非得等丫鬟来喊不可。别人已经在请安了,她也许还没出门呢。
苏婉婉一听,咳了咳,掩唇连忙说:“算了,我也不好意思劳累你特地搬东西,我就住着原来那间吧!”
唐笑语没多想,转身寻茶罐子去了。她和苏婉婉一起长大,交情不薄,平日也不见外,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愿分给她。
“这是我从江州带过来的细针茶,喝完了这一罐,在京城可未必买的到了。”唐笑语说。
“京城有什么是买不到的呢?”苏婉婉柔柔一笑,细声说,“咱们要侍奉的人,可是宁王殿下。他有权有势不说,还至今未娶。我可未曾想过,咱们会有这样的好运气。若是当真能得宁王青眼,那笑笑你后半辈子便衣食无忧了。”
“宁王还不曾娶妻?”唐笑语有点吃惊。
“是呀。你竟不知道?”苏婉婉问。
“我哪儿有的闲心关心这些……”唐笑语嘀咕说。
“笑笑,你容貌这么出众,比我可强了不少。要是你多下点功夫,王爷一定会宠爱你。”苏婉婉很诚恳地说,“你瞧那李珠儿多么嚣张,你可千万要抢在她之前得到宠爱。不然呀,她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还会更加欺负我们!”
唐笑语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才不想和她争呢……”
苏婉婉“啊”了一声,神色古怪,却也没多说什么。两人闲聊几句,就看到青莲、石榴两人一齐端着饭食回来了。不知为何,青莲正滴滴答答地垂着眼泪珠子,石榴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唐笑语不解。
“姑娘,那春梅实在是太过分了!”石榴一副要炸开的模样,气呼呼地嚷着,“她趁着我们去领饭食,竟强收走我们的腰牌,说是珠儿要姑娘代为保管。可嬷嬷交代了,那腰牌是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能说出‘代为保管’这等话?”
“这……”唐笑语有点儿头疼。她可没想到,李珠儿才来王府第一天,这性子就已经开始发作了。
苏婉婉听了,秀眉一蹙,有些不知所措:“笑笑,我都说了,李珠儿定会想法子欺负我们。如今还没见着王爷,她就已经是这副做派;日后得了王爷的青眼,那岂不是更加?”
唐笑语给青莲递了帕子,安慰说:“先别哭,你们坐着先吃,我亲自去找珠儿问问。能讨要回来最好,再不济,也得让嬷嬷知道这件事。”
说罢,她就起身朝外走去。
李珠儿住在正屋,唐笑语找到她的时候,李珠儿正拿着那两块收来的腰牌仔细端详。瞧见唐笑语的身影,李珠儿有一丝不高兴,问:“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把腰牌还给我们。”唐笑语开门见山。
“还给你们?”李珠儿提起唐笑语的牌子,拎着晃了晃,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兰苑的主子,而你们两个,不过比奴才好了点儿。我是主,你们是仆,这腰牌理应由我来管。以后你们两个要领月银,也得经我的手才行。”
李珠儿说罢,轻慢地一笑。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美艳照人,如同一朵夜开牡丹似的。难怪先前在江州的时候,那么多男人宁可挨着她的骂,也要倒贴着把脸颊送上去挨打。如果那位宁王是个庸俗之人,恐怕第一眼看到李珠儿,就会沦陷了吧。
但是,若当真将腰牌交给她,恐怕以后的月银都要被她扣去不少。纵使唐笑语自己荷包鼓鼓,也不肯吃这个亏。
“我才不和你多废话。就说你还不还?”唐笑语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就自己来拿。”说罢,她就上去夺李珠儿手里的腰牌。
“哎——你!你!”李珠儿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唐笑语平素常常练舞,但并非是柔柔弱弱的小身板,手臂与腰都有劲头。这么一抢,李珠儿还当真不是她的对手。挣了一会儿,李珠儿就恼了,怒道:“给你!给你!你自己去捡吧!”
说罢,她狠狠将二人的腰牌,朝着墙头上方扔去。那块腰牌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划过一道弧线,不知落在何处了。
“你……”唐笑语看着那腰牌飞往不远处,心里微恼。但她可没空与李珠儿争口舌,立刻匆匆往外跑去。
看着唐笑语的背影,李珠儿哼了一声,说:“看你能不能找到!”
夜色已落,王府里暮色四合。王府前院,隐隐约约有些丝弦歌唱之声。唐笑语本会琵琶,她凝神听了一瞬,很快便拔脚朝前跑去。
寻寻觅觅,她小跑进了兰苑不远处的一片林中。借着一点儿灯笼光,唐笑语很快在一片低矮绿叶中找到了自己的腰牌。只是苏婉婉的那块腰牌,她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在草叶里窸窸窣窣摸黑找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
她微呼了口气,提着灯笼一扬,却看到苏婉婉的腰牌正挂在一处丫杈上。唐笑语眼前一亮,放下灯笼,抬脚向上爬去。
爬树嘛,她八岁前可是常常干的。后来去了水莲院,还是没忘了这个本事。
向上攀了五六脚,她一屁股坐在那截矮矮的丫杈上,伸手拽下了挂在上头的腰牌。
爬树有点儿累,唐笑语便坐在上头歇脚。
唐笑语微微歪头,从枝叶的缝隙间向外望去。在参差叶影之外,是翠痕浮树、月钩纤纤;前院里灯火喧嚣,笑闹歌舞之声不绝于耳。
“真热闹……”她嘀咕了一声。
夜风吹拂,她衣袂微鼓,鬓丝轻散。树根下搁着的灯笼曳了一下,晕黄色的光火散漫地映照上来,如浸秋霞似的,勾勒出她一道纤稠合宜的轮廓。
“是谁在上面?”
就在此时,她听到有人沉沉问道。
唐笑语吓了一跳,扭头一瞧,却看到树下不知何时竟站着个男子,穿一身玄衣,面庞隐在黑魆魆的夜色里,根本看不到,如鬼魅似的。
——这,这男人是谁?
英嬷嬷交代了,今夜王府宴会,她可不能乱跑。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就糟了。
唐笑语噤声,小小地往树上缩了一下,屏住呼吸,将自己藏在了叶片的遮掩之下。
快走吧。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