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林稚晚也不记得,叶清和是何时结束对自己的殴打,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山的,只有印象,后脑的疼痛带着一阵阵惊人恶心的眩晕,草木高树在她眼里都变得模模糊糊。
她走得很慢,人烟寥落的路上,陆续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关切,有好奇,亦有幸灾乐祸。
世人的悲喜总不相通。
走着走着,她隐隐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辆跑车,比她走路还慢。
宛若悠闲散步,又似等待、或者无声的守护。
那是一辆红色跑车,颜色太耀眼,像是在盛夏里燃烧的一把火炬,成了她浑浊意识里唯一的清明。
直到她再也站不住晕倒前,身后传来巨大的车门开合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她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紧接着,看到了那双顶好看的琥珀色眸子。
意识逐渐涣散,可林稚晚依旧认得出,是池宴。
这双眼睛,在她梦里,反反复复,出现过很多遍。
只是,他眼底的神情不如从前那般不屑和高傲,该怎么形容呢,有自责,有怜惜。
他明明出现在葬礼上,也看到了林稚晚,当看到林稚晚浑身伤痕走下山,会不会有一瞬间,痛恨自己没有放下所谓的面子,坚定地站在她面前。
“池总,林小姐,到了。”
车子安稳停在老宅外面,司机轻声提醒,才唤回林稚晚的思绪。
她缓缓回神,将头瞥向窗外。
霞栖居靠山,整个小区都是大户型别墅,林文和自从搬到临江之后,一直住在这里。
他怀念赵润词,也怀念闽州这个小地方。
霞栖居的装潢风格也有闽州地方特色,红砖红瓦,白色的石基,上面有中间凹陷但两端上翘的燕尾脊。
林文和去世,大概无人修葺霞栖居外观,红砖在风吹日晒里,已经微微褪色,林稚晚看着翘起的燕尾脊,沉默地叹息了一声。
池宴捏了下她颈后软肉,声音和缓:“进去吧。”
近乡情更怯,更何况这座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宅子或许早就没有她存在的痕迹,林稚晚的心情有些复杂。
被池宴仔细地看着,她花了两分钟重整心情,“嗯”了一声,拾起裙边,下车。
院内的环境也跟从前没有半点相似。
林钦附庸风雅,做了枯山水,室内风格又偏欧式宫廷风,简直是四不像。
林钦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就出来迎接。
“林总,妹妹,你们可算是来了。”新盛欠和风的债款不少,林钦对池宴点头哈腰态度良好。
可池宴并不是一个会给人面子的人,眼皮也没掀一下,淡淡“嗯”了一声。
林钦保持鞠躬的姿势半晌,也没听到后话,尴尬地直起腰。
在池宴这里讨不到好处,他将目光转向林稚晚:“好妹妹,看你还健健康康我就放心了,这两年我可辛苦找你了。”
这会儿开始虚情假意,林稚晚嫌烦,连声“嗯”都没有,直接反问:“我今天回来拿一些爸爸和自己的东西,哥哥没有意见吧?”
“哪里哪里,求之不得。”
在池宴面前,林钦只能乖巧。
林稚晚又问:“嫂子呢?”
林钦脸色立马变了:“晚晚,之前清和和你的事我也有耳闻,你别放在心里……”
这会儿知道讨好她,林稚晚心里冷笑:“我怎么会在乎这些,就是之前好多东西没带走,也记不清了,想必嫂子会清楚……”
她说得委婉,但林钦听明白了,立马朝楼上喊道:“叶清和,下楼。”
前阵子叶清和没有在林稚晚这里得到好处,现在也不想见人,可是她怕林钦,不得不露面,皱着眉,不情不愿:“怎么了?”
林钦:“赶紧把之前晚晚留在家里的东西清点清楚。”
林稚晚继续婊:“有些首饰珠宝借嫂嫂戴了两年,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她说话不带刺,但也不好听,就是在提醒叶清和,没有什么财富是她的。
叶清和脸色一僵,死死地瞪着林稚晚,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池宴。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值得池宴用狠手段,可偏偏有池宴做靠山,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会儿池宴不出声,可存在感不容忽视,完全是给林稚晚撑场子的。
碍于他在,叶清和肺都要气炸了还得保持体面:“没……不……不用送我。”
“也是,”林稚晚点头:“我哪些都是过时的旧玩意,您肯定也看不上了。”
嘲讽拉满,叶清和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林钦能听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可女人的委屈在他的资本面前不值一提,怕叶清和破坏了和谐,他赶紧语气不善轰她:“还不快点儿,把晚晚的东西都收起来。”
靠男人活着,就得随时接受男人的脸色,叶清和没法反驳,不情不愿地转回身了。
池宴好整以暇地眯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