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是个比较平和的人,特别是在林文和去世之后,更是鲜有喜怒,池宴实在是太过分,几乎能每句话都踩着她的雷点蹦迪,时刻挑战她心态。
林稚晚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也开始打鼓,她咬了咬嘴唇,令自己冷静下来。
往后撩了把湿漉漉的头发,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下:【对不起,发错人了。】
发完,也不管他还说什么,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就走卫生间吹头发。
吹干,又吃了一片安眠药,准备睡觉。
睡前,还自我安慰。
池宴人帅钱多活还好,睡睡不亏,睡睡不亏。
大抵是刚回到江城,亦或者预判到今天出现在宴会上,之后能发生什么,就算是在药物的加持下,林稚晚依旧睡得不安稳。
意识昏昏沉沉间,又做起了在生命里不断循环往复的噩梦。
妈妈躺在血泊里,让她快跑。
大货车高速逆行穿过防护栏,撞林文和驾驶的奥迪q7,事故来得太突然,她坐在副驾驶吓到没有任何反应,瞬息之间,倒是林文和解开了安全带,给她护在了怀里。
粘稠的血液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渗出来,沾在她的眼皮上,手上。
尖叫声,汽车鸣笛声,人声混作一团。
再后来,她长久地昏迷,隐约能听到耳边间歇的人声。
“呵,她命还挺大。”
“老爷子护着的,就撞到了头。”
“老爷子还是宠她,也不知道分给她多少的遗产。”
“爸肯定不会偏心。”
“只有她死了,他也死了,才能不偏心。”
……
那些声音犹在耳边,类似于某种魔咒,将她抛进一张密不透风的塑料袋里,剥夺掉她的呼吸。
林稚晚惊醒时,将近凌晨三点。
窗帘拉得严实,外面透不进来一丁点儿光亮,她盯着漆黑到近乎虚无的夜,胸腔里愤恨丛生,宛若一把野火将她花了很多年养成的平和付之一炬。
左右再也睡不着,她对着黑夜眨了眨眼睛,有些习以为常。
噩梦费神,林稚晚有些口渴,拭掉额角的汗珠,起身下床,开门,想去厨房烧点儿热水。
刚迈出房门,她就看到了立在窗边的人影。
也不知道池宴回来了多久,现在身上还穿着晚上那件白色衬衫,身姿迢迢,月色被窗外的防护措施切割规则的光斑,明暗交错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正思索着怎么开口说话,池宴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转过头。
四目相对。
他的瞳色很淡,配上深陷的眼窝,显得整个人极为寡淡,但又锋利。
被他看着,林稚晚会有畏惧被洞察心思的紧张。
“过来。”半晌,他懒懒地抬起手,招呼她过来。
林稚晚刚发了一身汗,又被冷气一吹,不自觉抖了一下。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她朝他靠近两步,用下巴指了指窗户:“我没想跳。”
刚到美国那会儿,她总是坐在飘窗前面发呆,一坐就是一天。
池宴见了也没说什么,就是找了装修师傅安了防护栏。
那那会儿也跟池宴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跳楼,她只是,感觉不到快乐而已。
池宴掀起眼皮往那头看了眼:“不是给你设计的。”
“哦。”
两人沉默下来,呼吸声在落针可闻的空气里都有些吵。
池宴微微屈身,从窗前矮脚圆桌上拾起一包烟,抽了一支出来。
“还是睡不好?”火苗舔上香烟,黑夜里有了一点儿光,池宴语气跟漂浮的青烟一般,随意且轻。
林稚晚点了点头。
“以后少吃安眠药,对身体不好。”
袅袅烟雾下,池宴搭着眼皮,有点儿像摄人心魂的男妖精。
没有人不喜欢好看的皮囊,林稚晚被他蛊惑到了,乖乖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在这儿住。”池宴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