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不见草包三小姐登门,他还以为煮熟的鸭子飞了。
没飞就好。
薛进睁开眼睛,有些惊讶的看向那身着黛紫色软烟罗交领锦衣,仿佛鲜葡萄似的楚熹,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出来。
他的仓惶无措是那么逼真,成功将楚熹骗的团团转。
“薛统领……我,我想邀你去城南庄子赏花,不知道,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空。”
府衙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暗搓搓的往这边看,薛进紧抿着唇,犹豫半响道:“三小姐用午膳了吗?”
楚熹一听这话的意思,像是要请她吃饭,忙道:“还没,还没呢。”
薛进果然说:“听闻闫楼新来了一个帝都的糕点师傅,不知三小姐可愿去尝尝?”
楚熹当然一百个愿意。
二人便离了府衙,奔着安阳最好的酒楼去了。
酒楼掌柜认得楚熹,也认得这新上任的城卫统领,不论哪一位都是贵客,赶紧让人安排了上好的雅间,备上一席丰盛的酒菜。
雅间临街,外有廊亭,挨着廊亭这一侧的门窗大敞着,一阵阵微风夹杂着花香肆无忌惮的闯进来,这让街上的叫卖声,马蹄声,咯吱咯吱的轱辘声,以及酒楼里的嘈杂吵闹都变得微不足道。
约会一般的场面令楚熹稍感难为情,她悄悄摸了一颗荔枝,在桌子底下小心揉搓,并用余光观察着坐在对面的薛进。
薛进也没有直视她,而是盯着旁边的屏风看,很专注的样子。
楚熹紧跟着看向屏风,见那上面精雕细琢了许多燕子,忽然想到打破尴尬的话题:“薛统领猜猜这屏风上有多少只燕子,猜对了这顿饭就我来请。”
薛进一面摇头一面笑道:“三小姐打这个赌恐怕会吃亏,我方才已经数过了。”
原来他一直在数燕子!
呜呜呜呜好可爱啊!
楚熹强忍鸡叫,把荔枝彻底搓烂了,弄一手的汁液:“万一你数错了呢,这样好不好,我再让你数一遍,若你数对了,这顿饭我请,若你数错了……就陪我去城南庄子赏花。”
薛进又抿唇。
和清隽冷峻的眉眼不同,他的嘴巴生得很饱满,很有肉感,这样用力抿着,唇色和肤色是一样浅淡,当他稍稍放松,便会由内而外的泛出血色,像嫩嫩的樱花布丁。
楚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闷骚,怎么就突然幻想起和薛进接吻的感觉了。
沉默良久的薛进终于开口:“好吧。”
楚熹扔掉手里的荔枝,笑道:“那薛统领可要好好数,但不能数太久哦。”
薛进看起来并不想去城南庄子,他用手指划过一只又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数得特别仔细:“二十三只。”
“确定啦?不改了?”
“嗯。”
数燕子本身只是楚熹缓解尴尬的一个手段,就算薛进数对了,她还会想别的办法继续死缠打烂。不过要是能借着数燕子达成目标,就更好不过。
因此楚熹数的也格外认真,那屏风底下雕刻的是树枝,树枝里也藏着燕子,她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几乎将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抚摸遍了,还真叫她找到一只被遗漏的小燕子,像发现了宝藏,扭过头来对薛进道:“这还有!薛统领你快看!”
薛进飞快地看了一眼,便逃避似的挪开视线。
楚熹顿时瞪圆眼睛:“薛统领,你不会想耍赖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样可不行。”
薛进把欲擒故纵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可……知道的是三小姐在报恩,不知道的难免会多想,若坏了三小姐的名声……”
楚熹红着脸坐回到椅子上,小声说:“你觉得,我现在是向你报恩吗?况且,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不在乎。”
薛进又不言语了。
他不主动,只好楚熹主动:“反正你答应我的,数错了就陪我去城南庄子赏花。”
按薛进原本的计划,此事拖上半个月才最妥当,可楚熹接连五日都杳无音信,实在是个不大靠谱的主,拖久了兴许就要功亏一篑。
所以薛进没有再推脱,当然也没有一口允诺。
这在楚熹眼里就算默认。
楚熹乐乐陶陶的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鲟鱼脆骨:“我家老五上次还说你瘦呢,多吃点,多吃点。”
安阳城人尽皆知,楚城主与结发之妻伉俪情深,只憾那位城主夫人体弱多病,嫁来两三年也未能有孕,她又是一等一的温良贤惠,总觉得有愧楚家,日子久了更郁结于心,病情愈发重了。
楚城主无奈之下便纳了两个膀大腰圆好生养的妾室,这两个妾室的确争气,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城主夫人见楚家有后,这才渐渐好起来,有了嫡女楚熹。
原就身子柔弱的人,这一遭养育彻底亏损到无可补救了,城主夫人知道自己恐活不长,怕人走茶凉,将来楚城主有了续弦,女儿要看后母的眼色讨生活,便又做主给楚城主纳进两个同样膀大腰圆好生养的妾室,她想着,若妾室多,孩子也多,楚城主就不容易续弦了。
这直接导致楚家的少爷们各个膀大腰圆,一个赛着一个的富态,跟他们一比,哪个不瘦。
楚熹的身形在爹娘之间,不算胖,也称不上纤细,只是那稚气未脱的脸蛋随了楚城主,格外圆润些,吃东西的时候两腮鼓鼓囊囊,真像个……
像个什么呢,薛进说不好,只觉得手指骨缝里痒酥酥的,很想去掐一把。
他强忍着那恶劣的冲动,将楚熹夹到他碗里的菜吃干净。
就仅仅是这样而已,那双小鹿眼就亮晶晶的放着光了。
薛进入关这四年里,总走在悬崖上,无数次的揣度、权衡、定计策,只怕稍有不慎就阴沟里翻船,可到楚熹这里,事情变得容易多了。
楚熹真好哄,扶她一把,吃她几口菜,冲她笑一笑,她便露出一副死心塌地信任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