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伟还想说他几句,毕竟拿不到项目,回去肯定是要受连累的,他委屈大了。倒是何国强打断了他:“别问这个了,你去跟工作人员申报一下,我们觉得那台机器有问题,想要排查。”
梁伟有点犹豫:“行吗?这可是开始之前,工作人员都检查过的,是能运转的。”
何国强点头:“那倒是,但谁知道中间有没有什么猫腻呢,我看陆大勇本来是最快的,中间螺栓怎么也安不上,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有人的机器就有问题,有人的就没问题?”
梁伟的眼睛就亮了,这没问题的肯定是说海州厂。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了,或多或少大家都遇到了麻烦,只有海州厂什么事也没有。
愣是一个技术水平中上的装卸工拿了第一。
梁伟立刻说:“那我去了。”
何国强这方面还是很信任梁伟的,有能力会办事也有脑子,否则,这么关键的时候不会带他来。
果不其然,梁伟没有立刻去找工作人员,而是去了康州厂那边说了说,又去了另外几家,不一时他就回来了:“都说好了。放心吧。”
何国强点点头,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最右边,海州厂就坐在那里。
此时此刻,第二场维修测试马上就要开始,海州厂的人已经站起来了,何国强早上的时候,对海州厂其实是不屑一顾的,毕竟相差太远。
但是理论考试结束后,海州厂拿了满分,他就不得不关注一下他们的参赛队员了。
这会儿站起来的,应该还是他们原定的人马:技术员郑文华、装配工杜伟、铣工张慧丽、钳工吴太高、焊工余芳华、铸工罗小军。
因为两场的胜利,海州厂此时此刻显然心情不错,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远远地,甚至能听到张慧丽高亮的声音:“放心吧,没问题的。”
他们显然很有信心。
何熙也笑着,这丫头十分会长,他和李红梅都是外表出色的人,尤其是李红梅,他不得不说,纵然方美云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但远不如只在一起半个月的李红梅给他的印象深刻。
李红梅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而何熙随了李红梅七成。
所以第一眼见到何熙的时候,他都愣住了,他以为女儿像父,哪里想到,何熙更多的是随了母亲。
这样一张脸,自然是让他有着无限的矛盾:他会想起自己为了进步所做的牺牲——方美云家境良好,长相却一般,更有着不小的小姐脾气。而李红梅长得漂亮,性子温柔,才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当然,他也会想到,自己是对不住李红梅的——这个女人爱了自己一辈子,即便被抛弃也生下自己的孩子,说什么也不二婚,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到底是耽误了她,更何况,她还早亡了。
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何国强打心底不愿意面对何熙。
他觉得不得劲儿。
因此,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
而现在,这张脸就这么在他的眼前晃着,一边提醒他历史——他做过错事,而且现在因为这件错事,说不定二十年的心血白费了。一边告诉他现实——他想尽办法的反击,都要被她击溃了。
何国强直接哼了一声,移回了眼睛。
恰好江城厂参加比赛的人也站起来了,何国强看了一眼,按着原计划是技术员梁伟、焊工施云、铣工柴三英、钳工张建、铸工龙二蛋、装配工彭林,不过何国强想了想说:“让牛大猛上吧,彭师傅,您歇歇。”
彭林都站起来了,他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又坐下了。
牛大猛挺不好意思的,他是彭林的徒弟:“厂长,我师父比我强,让我师父去吧。”
还是彭林拍他一下:“让你去你就去,我这边的确得静静。”
牛大猛心疼地看了师父一眼,可瞧着何国强主意已定,不可能换人,只能跟着往考场走。
不过路上的时候,柴三英和张建还在说刚刚的话题:“我就是瞧着那个何熙都像是何厂长家的小保姆晴晴。我原先经常碰见她,长相身高都像,就是何熙白点,你们不觉得吗?”
张建摇摇头:“是长得像,但不可能是一个人。你不知道,他们说,何厂长家的小保姆,就是他抛弃的女儿,如果真有这本事,能去当小保姆?再说,谈吐也不像,那个小保姆见人就低头,何熙可是当着司长的面都不害怕。”
一这么说,柴三英点点头:“也是,可能海州人都有点像吧。”
不过走到跟前,没有人再往里走了,因为检修和装卸不一样,装卸都是一样的新机器,所以大家直接按着排号入座就可以。
但检修的机器都是旧机器,不会有任何一台机器的问题是一样的,为了保证公平性,所以这一轮是抽签。
顾孟平已经站在了场地中央,冲着大家说道:“所有的机器都有专家确定过,确保每台机器都有损坏,而且都在一个半小时就可以维修好的范围。所以,虽然问题不同,但我们能保证,比赛是公平的。”
“现在,我们就开始抽签。顺序你们自己决定,抽到多少号,就去多少号的场地。”
这真是全部随机了。
立刻各个队伍都有人站了出来,跑去顾孟平那里排队——虽然知道,这东西完全靠运气,可总是有种感觉,签多选择的机会也多,会抽到好一点。
海州厂去的是余芳华,她排队的位置在第七个,所以轮到她的时候还有六支签,余芳华犹豫了一下,就选择了最边上的,抽出来就递给了旁边的工作人员。
何熙听见工作人员说:“海州厂9号。”
海州厂的人立刻去了9号位置,顺便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台机器。
何熙离得远,但此时同样在干这件事——那台机器六成新,使用痕迹严重,可能为了比赛,工作人员还专门擦洗过,但即便这样,也没擦掉机身上常年黑烟熏出来的痕迹。
这种机器问题不会是一点,恐怕是好几种毛病累加起来的。
何熙也看向了其他的机器,倒是五花八门完全不同——有的非常新,有的非常旧。有的看起来是整个的,还有的直接就是分体了——这是13号,恐怕是从车祸现场拉来的。
这会儿大家都抽签完成,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13组人排了三排,第一排四组,第二排四组,第三排五组。
海州厂在最后一排第一个,前面是阳城厂,右边是康州厂,压力不小。
何熙倒是注意了一下江城厂,他们抽到了13号,在最后一排最右边,面前的机器就是那台四分五裂的。他们倒是表情轻松——看起来麻烦,其实这样的最简单,反倒是那种看起来一点毛病没有的,其实是最难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