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奥克托也很争气,他说过的知识都能记住,并会在平时航行时观察印证。
慢慢的,他那不寻常的机灵劲也被船长发现了。
老船长一开始还对大副这种特别的关照感到不满,但在考校过少年的本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天生就适合在船上生活。
但他的年纪还太小,就算掌握了很多技能也不能服众。
老船长在他十六岁时才将他提拔为水手长,自己也因为年纪大了在同年离开这艘与他相伴半辈子的船。
之前的大副变成现在的船长,这时候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奥克托是大副一手带起来的接班人。
因此在两年后,十八岁的奥克托被破格升为大副时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更何况奥克托跟他们一起生活了近十年,他为人豪爽仗义情商又高,船上的人都多多少少受过他的帮助。
就算有人嫉妒他年纪轻轻就当上大副也只是在心里嘟囔两句,并没有特别排斥。
少年的个子在这十年也长得飞快,肌肉因为常年锻炼十分健壮,原本偏苍白的肤色也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他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自然不像自己的继父,也因为生父常年营养不良而与现在的他看不出什么相似点。
再加上他现在已经成年,不管这些年他去了哪里,朗玛的士兵都无权将他带到孤儿院了。
奥克托终于能安心走出朗玛港,看看他儿时居住过的房子。
他以为那间石屋已经易主了,没想到门后居然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他的继父。
继父比记忆中的样貌苍老了很多,也矮小很多。
他没有在第一眼认出奥克托,等反应过来时青年已经落荒而逃。
奥克托其实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说得冷酷点,他对生父没有任何感情。但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当他看到那具瘦到几乎只剩皮包骨的尸体时,他的心口还是被狠狠揪起。
但他无法责怪继父。
那个将他养大的男人只是做了一件任何人都会做出的举动,更何况自己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这个男人留下的人脉。
奥克托重新整理好心情,再次敲响继父家的门。
这次开门的是个女人。
“您、您找哪位?”女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婴孩,时不时还要颠一下。
奥克托看到她有些闪躲的眼神,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将带在身上的钱袋拿出来,一股脑塞到女人手里,转身就跑。
等跑出一段距离,他闪身躲到树丛后,静静观察那边的情况。
果然,他继父一瘸一拐地从门后走出,接过女人手里钱袋后一言不发地关上门。
也许他也没有勇气面对他吧。
奥克托这样想着,闷闷不乐地回到船上。
曾经大副,现在的船长安慰他,告诉他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要回头,大卫。你要往前看!”庞托船长用力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听说国王已经准备和谈了,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奥克托笑着接过他递来的啤酒,一饮而尽。
持续十数年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但船长并没有等到他嘴中的“好日子”。
美丽的大海总会在人们放下戒心是露出残忍的一面。
突如其来的风暴让他们来不及收起船帆,其中一根桅杆被狂风吹断。从上方掉落的重物正好砸到走上甲板的船长,当场毙命。
奥克托来不及悲伤,立刻指挥各方人员就位。该修船的修船,该收帆的收帆……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搏斗后才安全冲出风暴区。
此时他们已经偏离了航道,要回到原本的目的地还需要半个多月,等到那时尸体早就烂了。
奥克托亲自将船长缝进帆布,看着他和曾经的同伴一起消失在海面。
他又失去了一个父亲。
新上船的年轻水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鼻头都憋红了。
看着他,奥克托突然想起过去的自己。
他第一次看到海葬时也是这副表情。
想哭,但为了不让气氛变得更沉重而强忍着。
那时还是大副的船长注意到了,拍拍他的肩膀,用沾满焦油的手指指向大海,说出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农民从土地收获粮食,战士靠厮杀获得功绩……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也会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
他模仿着那人伸出手,指向海天的交界。
朝阳渐渐钻出海面,点亮整个世界。
“靠大海生存,死后也要回归大海……这就是我们,身为海之民所期望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