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伦德施泰特元帅跟随集团军群再次回到法国,他已经察觉到了埃里希.冯.曼施坦因的不同,他能看见这位他推荐的元帅经常抽烟,抽烟的频率比之前多了许多,花盆里沉淀的尼古丁能毒杀上千只小鼠。
“埃里希,你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吗?”他尝试询问,那是个很冷的冬天夜晚,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却还坚持坐在外面抽烟,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那张时常波澜不惊的面容却添了几丝愁绪,他显然在为什么事烦心。
他们的关系不像平常的上下级那样古板而紧张,更像是良师益友,伦德施泰特元帅忍不住询问曼施坦因,那是因为他看见冯.曼施坦因这样消沉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周,这十分罕见。
“总参部会理解的,他们不可能不通过计划。”伦德施泰特元帅以为冯.曼施坦因是在烦心总参部的官僚,但冯.曼施坦因摇摇头,他将烟灰弹掉了,他此时起身,与伦德施泰特元帅沉默的走在几乎都要结冰的河边,这样冷的天气他们也只是穿了件薄薄的大衣,如果不走得快点就会很冷。
“不是总参部的事。”
好在冯.曼施坦因开口了,他皱着眉头突然转头询问伦德施泰特元帅,“元首最近会来视察吗?”
伦德施泰特觉得这样的情况确实罕见,他们几乎不谈论纳粹的那一回事,但今天,曼施坦因却提到了那个少女。
那个女人,年轻得都可以做伦德施泰特的外孙女,伦德施泰特想说她很年轻,赏心悦目的面容符合容克们的审美,陆军热烈欢迎他们有这么一个元首,因为哪怕就是看着她,也会心生愉悦。
但伦德施泰特看着冯.曼施坦因沉默下来,他虽然不那么关注下属的私事,却仍然猜到了些什么,他拍拍曼施坦因的肩膀。
“我已经老了。”他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出身贵族且才华横溢,“埃里希,你也已经不年轻了,我想起上次你和我回到柏林的时候,你的儿子很崇拜元首对不对?”
提起儿子,冯.曼施坦因觉得自己的表情僵硬住了,他觉得深切的难过,他的儿子最终会死在东线,那是冯.曼施坦因勋爵不能忍受的,他的鲜血溅在埃里希.冯.曼施坦因的军靴上,而他儿子的墓地甚至都不是他们家族的墓地,而是荒芜的东线平原。
他为什么要喜欢她?
他们父子的争吵最终以他儿子的妥协作为了结束,他顺从曼施坦因的要求加入了陆军,但冯.曼施坦因心知肚明这件事的源头来自于谁,他都不用提她的名字,哪怕是现在想到她,他都因为愤怒而全身战栗。
但他儿子不明白,他的视线总是追逐着那个少女,像捕捉蝴蝶般小心翼翼,又像捕捉母兔般的志在必得,总迫不及待得要展现如火般的爱意,但冯.曼施坦必须坚决反对,他得在可预见的未来里,拯救他的儿子。
但没想到攻占法国会这么快,曼施坦因的黄色计划从被提出来到再被元首看重,然后亲自接见只过去短短一周,元首把他召回柏林,他的儿子也来了,与他站在一起,用炙热的眼神望着元首。
冯.曼施坦因觉得情况不妙,他不想看到他的儿子再次做蠢事,人不可能两次踏入相同的河流,
而冯.曼施坦因不想再到那片墓地献花。
他可以不受重视,冯.曼施坦因想,他偏头看着儿子,他们父子俩的身高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都是修长高挑,而元首却要比他们矮,她身高矮了他们二十公分,脸蛋只到曼施坦因们的胸口。
冯.曼施坦因脱下手套与元首握手,那是出于尊敬,而他的儿子却急切得很,握着她的手,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有放开。
元首抬眼看向小曼施坦因,她的眼睛大而轮廓很深,看人的时候总能感觉她只看着自己一人,埃里希.冯.曼施坦因觉得悲伤,他感受到了命运。
元首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她的卫官护卫在她的周边,目不斜视,“看来您的儿子对我很忠诚”她说,随后她收回手,冯.曼施坦因知道她不喜欢被人触碰,因为接下来的谈话她一直都带着手套,但他的儿子却什么都不明白,他一直想方设法的想为元首做些什么。
“元首喜欢您儿子的忠诚,”伦德施泰特安慰他,冯.曼施坦因向他叙述了刚刚从柏林回来叙职的经历,他与他走到河边,飒飒的寒风将落叶吹落至他们的军靴上,下过雨的路上尽数是肮脏的泥。
“他不明白他的忠诚会带来什么后果!”冯.曼施坦因忍不住激烈反对他的上司,伦德施泰特则意外的盯着他,他觉得冯.曼施坦因反应过度了,但冯.曼施坦因深知他们的下场,他伸出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已经无法从泥沼中脱身,而那个女人…
他以为她会满意,谁都知道她最后成了什么样,谁反对她,谁就会不光荣的死…
但最后那几个月阿道夫.希特勒的眼睛却很悲伤,她的眼神一定有魔力,让人也感同身受的为之痛苦与狂热,她的演讲冯.曼施坦因觉得那是一场大型的造梦现场,他震惊于它的威力,并深深地痛恨它的主人。
上一世他的内心就在提醒他无法做到像别人似的深信不疑,埃里希.冯.曼施坦因不能遵守教条主义,他头脑清醒,从来都不是阿道夫.希特勒的战友,可他的儿子却与他恰恰相反,他是她听话版本的埃里希,另一个忠于她的莱温斯基。
我能做什么?冯.曼施坦因问自己,他冷静的审视自己家族的画像,那时他站在自己的父亲旁边,年轻的他脸上有从容的自信,而他现在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血缘让他们在照一面剔透双面镜。
我必须做点什么,元首已经让他成了近卫队的一员,埃里希.冯.曼施坦因想,接着他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看着那个小点红了又暗。
于是冯.曼施坦因主动要求去柏林叙述部队在法国的进展,虽然这在他眼里没有必要,毕竟有那么多捷径,无论是电话还是电报,但他有认真的整理了那些战事文件,他作为将军,却不再关心部队在法国的进展到底如何,可作为父亲,他必须得采取行动。
与他同在柏林的有许多职业人,他们亲昵的围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称呼他为曼施坦因将军,埃里希.冯.曼施坦因朝他们勉强向他们笑笑,谁都知道他是大贵族出身,哪怕说些过时的笑话,大家都能笑得前仰后翻。
但埃里希.冯.曼施坦因不想说笑,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同僚们在柏林的沙龙喝到烂醉,他心里却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有担忧,有不安,也有一种古怪的直觉。
这直觉最终指向什么?冯.曼施坦因并未花时间去探究,他将烟夹在指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知道元首不喜欢闻到烟味,但他就是故意如此。
埃里希.冯.曼施坦因有意让她不愉快,他认为这是个溢于言表的抗议,但这样的抗议并没有让他如愿—元首的秘书为他端来黑咖啡,他在这里端坐了一会儿,所以出于某种审视的想法他将这间不大的办公室给看了个遍,阴暗又简朴的办公室,墙上挂着简单的乡村风景画,她这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手工钟表,它们滴滴答答的响着,提醒着它的主人时间的重要性。
冯.曼施坦因冷冷的端详了一会,最终伸出手将她桌上倒着的东西扶起来,但这是多么的不巧—因为她来了。
但他并不觉得如何,而是自然的抽手而去,元首盯着他看一会,也许她在心里认定他会道歉,但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看着她的面容,她比上一世还年轻,黑头发,蓝眼睛,难怪自己的儿子会喜欢她。
“我还以为你们东普鲁士人不会道歉。”
冯.曼施坦因判断那是一句质问,他无意识的摩挲手指,那是抽烟的习惯动作,“我们不会为好意道歉。”他直接反驳道,元首皱了皱眉,她似乎是反应到了什么,与聪明人对话的好处在于她不用重复,她凝滞了一瞬间,而后突然换了一种眼神打量他的神态。
“您想怎么样?”阿道夫.希特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深的发黑的头发落在桌面,她撑着脑袋看他,那视线停在他军装上的鹰徽上。
可埃里希.冯.曼施坦因感受到了某种不可遏制地愤怒,他不知道她哪里触怒了自己,也许是她随便的态度,也许是他从上一世就不喜欢她,他看着那年轻的面容,正是面前这个人,她视自己的抗议为无物,那时冯.曼施坦因能感到彷徨,但他现在盯着她,突然地意识到她也不过是个女人,一个骨头还没硬,在男性的强求下也会露出屈辱神色的处女。
于是—
他迅速的起身抓住了这个少女,阿道夫.希特勒看起来十分惊愕,但她敏感的戒备心让她想去按桌上的盒子,埃里希冯.曼施坦因知道那是什么,只要她按下了,她的私人卫队会作出反应,所以埃里希.冯.曼施坦因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他反剪住她的手,将她压制在羊毛地毯上。
“您要做什么?!”
就像这样,阿道夫.希特勒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但仍然保持着想要与他谈条件的冷静,她的手掐住曼施坦因的掌心,似乎想要用疼痛叫他放手,如果冯.曼施坦因放开她,她一定能从这里一跃而起,飞快地叫人进来把敢冒犯她的人处理了。
“你要像上辈子那样把我儿子害死。”他冷冷地直接了当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