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不是呢!一说他,就是他在营里累了一天,我在家一天躺了一天。做个饭还要他搭把手,问我是多懒。我真的跟他说不上话,敢情在人眼里,那些家务活都不算事。”
“好家伙,合着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一天就搁床上躺着呗。”
“那本来也不该男人做饭啊,像什么样子!男主外女主内,哪个正经老娘们天天让自己爷们帮着干活的。这要是在我们队里得被讲究死。”
话音落下,楼道里安静一会。
说这话的是王招娣。
她看着大伙儿都住了嘴,手下一乱,连忙解释道:
“我没说林老师,林老师那是有知识的女同志。和咱农村妇女怎么能一样。”
这话说得,大伙都不乐意了。啥叫农村妇女,啥又叫有知识的女同志。人林老师上课就挺好的,也从来没看不起咱们。可你王招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啊,咱辛苦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还要替他伺候爹妈,可男人嘴里哪有一句夸咱的话。不都是认为这些都是咱们应该干的吗?”二营某个士兵的媳妇帮着打了下圆场,王招娣提着的心就放了些下来。
“这话可真好笑,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了。还说什么男主内女主外,这都属于封建残留!”朱红边炒着菜,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顶了一句。
朱红自从上了扫盲班后,和林青禾走得近了。林青禾还私底下送她一本字典,两人关系还挺瓷实。耿直的东北妞就见不得人背后这阴阳怪气的样子。
“你…你别瞎说。我可没这个意思!”都是从前几年动荡中走来的,即使是在王招娣,也被这话吓得不轻。这帽子扣得太大了。
“我可没瞎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朱红看着王招娣现在畏畏缩缩的样子笑了,刚才不还很来劲吗?
走廊上再度安静下来。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招娣你也是,人向阳同志干的他家活,碍着你什么了。
朱红你呢,不要这么严肃嘛,大家都是一个团的军嫂。不过你有一句话没说错,新时代妇女能顶半边天。
招娣你确实不该还是那套老思想了。即便是咱农村妇女也得多学习啊。现在不是大伙正上着扫盲班学习吗,你这思想还得再好好进步进步。”
三营长张爱国的媳妇宋杏花是年纪最大的,在这层军嫂里头就有些个老大姐的意思。
有了宋杏花打圆场,这茬算是过去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景象。
而作为这场争执风波的中心人物的林青禾和卢向阳。他俩家里关上了门,这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
饭后,卢向阳才和林青禾说了他要外出实战演练的事。但是其他的涉及到保密条例的事他是一个字都没外吐。
林青禾以为和上次野外训练差不多三四天就回来了。也没太放在心上,同样让他自己收拾东子。她则是去了小厨房烙饼,好让卢向阳带上。
不过这次没做多少,天气热了,东西带多了也容易坏。
最后就贴了几张饼子,蒸了几个大大的二合面馒头,又给装了一罐香菇酱。
晚上她又被卢向阳以要出门为由好一阵翻来覆去的折腾。
第二天林青禾是揉着发酸的腰起来的。
卢向阳已经穿好了军装外套,这身是昨夜里林青禾拿瓶子灌了热水给他熨的平平整整的。
林青禾站着看着卢向阳问了句很傻的话,“你要走了?”
是的,纯属废话。可也正是这句废话让卢向阳意识到了他媳妇的不舍。
这次实战演练的重要性他没法和林青禾说明白。
他凑近林青禾把人抱进怀里,大手还在青禾背后摩挲着。
“媳妇,这次的时间可能久一点。你一个人在家别害怕,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煤我昨天拉了不少回来,水缸也是满的,光是做饭,我肯定能在你用完之前回来。”
小禾在卢向阳的怀抱里,埋着头闷了半天没出声。她本来就是有些不舍,可这会听着卢向阳的话音总觉得这次的实战演练好像有些不同寻常。她心里一紧,想要张口,又明白有保密条例在,不能说的他不可能说一个字。
随后卢向阳脸上就被亲了一口。
林青禾踮起脚,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现在是我的,我不准你受伤。”
卢向阳双手捧着小禾的脸颊,注视着她的眼睛:“好。我答应你!
不过我也有事要嘱咐你。你得给家里写信寄钱票了,马上要立夏了,家里该抢种花生,栽地瓜了。还得浇好小麦灌浆水和给玉米套种。你得嘱咐嘱咐两边爸妈不要太辛苦,爸要是腿还没好就干脆请假吧。别为了这点公分把身体累坏了。
第二件事儿就是,你自己晚上别光顾着复习和写稿子就不睡觉。我不在家可就没人晚上再督促你早点休息了。你要自觉一点要多休息别太累知道吗?”
卢向阳这些话也是特意留到今天早上才说。
“嗯。”林青禾把脑袋贴着在脖子间,用鼻子哼唧了一声。
卢向阳抱着林青禾的脑袋。对着林青禾的嘴唇,嘬了一口:“盖个章。媳妇,我走了。”
“注意安全,我不下楼送你了。”林青禾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现在全身紧绷着,低着头不想让卢向阳看到她已经红了的眼眶而走得不踏实。
卢向阳点了点头,拎起行李包,就大步迈出了房间。
门关上的一刹那,林青禾肩膀一松,接着五官皱起,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坐在地上哭了好一会,但想到向阳哥临走前的嘱咐她又吭哧吭哧爬起来。
她是军嫂,她还得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