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除夕傍晚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天,约翰逊就再没进食,肚子空荡荡的,一叫就有回音。偏偏这帮野蛮的土匪围着他来回转悠,时不时烦扰他几句。
“那个约什么先生,我们大当家的特地赏给你的。”李晋两手各端着一碗牛杂汤和一碗米饭,来到他面前。
汤的香味勾起了约翰逊的饥饿,虽然听不懂这个长相敦实的男人嘴里的话,但他两眼仍放着光。
“他还吩咐我来亲自喂你吃。”李晋把碗放在地上,撸起袖子嫌弃地说,“要不是为了那五万大洋,老子才不会喂你这臭毛子!”
这洋人大概能听出他的语气,但食物在前,人最基本的欲望在上,他选择忽视这些,直勾勾地看向汤和白米饭。
谁知,当他的嘴接住李晋递过来的勺子里的牛杂汤拌饭,就立刻将其一口喷出。
李晋向后躲了一下,可还是被喷到脸上几滴,他瞪向嘴里正“嘶嘶哈哈”着的洋人:“你可别不识抬举!”
约翰逊也不管他,一味用洋文叫着:“太辣了!太辣了……”
李晋可听不懂,他只道:“你现在吃的可是和我们大当家一样的伙食,平常的绑票可没这待遇。”
约翰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意思是这么辣的话不如不吃。
李晋又瞄到角落里那个胸前挂个“木箱”、戴着贝雷帽的年轻小伙,他正盯着地上那碗白米饭,直咽唾沫。
李晋怀着调戏的心思,过去问他:“把你那木箱子拿下来给我玩玩,我就把饭给你吃,怎么样?”
“这不是木箱子,这是摄影机。”小伙严肃地说。
“……什么鸡?”
“就是用来照相的机器。照相馆去过吧?”
李晋摸了摸鼻头:“没去过。我老家的人管这个叫照妖镜,听说还会喷火。”
“那是老式的了,这个就不会。”
“那你给我玩玩。”
年轻人沉默不语。
李晋对这玩意实在是好奇,略带讨好地继续问:“你想吃什么菜?我去给你炒。”
年轻人直说:“这东西我从来不会让人动,除非我死了。”
“嗨!瞅你那小气样!”
李晋自讨没趣,刚要端着碗离开,就碰上了迎面走来的陈焕生,听他说:“碰面的时间快到了。”
“那个江……督军要来了嘛?我正想去看看他长什么样。”
陈焕生道:“来的人十有八九不是他。”
“那大当家干嘛要提这条件?”
“估计是想恶心到那个姓江的吧。”
陈焕生走到被绑的洋人面前,用英文说:“约翰逊先生,你马上就要自由了。”
“给我等着,你们对我的虐待,我会好好报偿的。”这个英国人高傲得有些愚蠢了,还没离开这里,就已经叫嚣起来。
“你得记住了,这一天内,我们对你可是好吃好喝招待啊。”陈焕生后面出来两个青龙帮的人,将约翰逊从地上拽起。
“我们还没计较当初是你们英国人把一箱箱的鸦片运到这里,让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以至于丧命。”
陈焕生的话却招来了约翰逊的一声嗤笑:“那是因为你们中国人的劣根性,贪婪又懒惰。”
听到此话,陈焕生镜片后的目光罕见地变得凶狠阴冷,紧紧盯着英国人的一双碧眼:“你要记住,中国人里不全是‘东亚病夫’。”
“我知道,还有像你们头儿那样的人。我承认,他的确是个疯子。可这样的疯子也还是太少了。如果能多一些,中国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番话令陈焕生哑口无言。他垂下眸沉思着什么,这沉思,同时也是一种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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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锦程早就听闻汉阳这边有个姓肖的最近混得风生水起,但他这个人很会权衡,江面上不好一家独大,因为凡事都有个“物极必反”的道理。所以即使肖凉灭了在他四海帮羽翼之下寻求保护的白虎帮,他也一直没有要动青龙帮的意思。
但江如海的吩咐,他不得不从。一方面四海帮通过给江如海运烟货从中抽成可谓是狠赚了多笔,更关键的是,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他可是一省督军,手下几千上万的兵,听说武昌江边还停着他的小军舰。
听闻这个姓肖的身手极好,万锦程尚武,也是个杂门杂派出来的,一直都很想领教一下,今日便借着这个由头,来会会他。为了不显得自己以多欺少,他只带了帮里一半的人,乘着几艘小舟过来。
肖凉立在货轮的甲板上,就在约翰逊的身旁,用眼扫了下面的一圈,问:“江如海呢?”
“督军这两日身体抱恙,让我来替他将约翰逊先生赎回。”万锦程声音洪亮。
“你又是谁?”
“四海帮,万锦程。”
肖凉淡淡地“哦”了一声,对一旁押着约翰逊的两个弟兄说:“带下去。”
“肖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万锦程见状问。
“我提的要求是让江如海来送赎金。”
“江督军若是来了,你以为能善了吗?跟我这个区区四海帮相比,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你不要以为自己身手好,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江督军今天让我来,也是给你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