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她两回,皆不太友好。今日依旧如此。
知晓她亦是前往郡守府议事的,但此间看到她与李慕同在一处,且外头天还是黑的。
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方才办完事,路过郡守府,到底没忍住,借着夜色翻墙避在树后。正考虑如何寻得她的寝房,一袭清癯瘦弱的身影便缓缓而过。
一眼便能识出,他看了两眼,终是没出声,重新翻墙走了。
他的胞妹,孤身独影走在风雨里。
此间烛火通明,却是一双人。
“对,你帮我送一程吧。”李慕苦笑道,“我实在……”
他的话还没说言,裴朝清一张冠玉般的脸沉了下来,也不搭理人,只起身往外走去。
“罢了,我送你。”李慕笑了笑。
“要不要走!”外头人转身,言语里透着一分烦躁,“快些。”
阴庄华一愣,转身疾步出门。
“伞!”
阴庄华退后一步,俯身拿伞。
裴朝清瞥头冷嗤。
他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莫名失神发愣、又丢三落四的女子,哪里是能行军打仗、掌握兵甲的。
第48章 出征 早日,带我回家。
秋雨绵绵, 数日不曾停下。转眼已经是三日过去,李慕的僧武卒、阴氏的兵甲,就近两处高门的人手, 共计八万,全部汇集在了嘉峪关。而李禹蜀地的兵甲和甘、云两州共计五万兵甲,亦按照那日夜间指令,往长安进发。
这一日平旦时分, 临去嘉峪关前,李慕正擦拭长剑, 左手掌不慎给剑刃划出到口子。拭剑偶伤手, 亦是在所难免。
只是, 伤在此刻,他难免心悸。
这一战,原没有想象中的难打。
昨日里接了暗子消息, 渤海国老国君去世,国中内乱,俨然无法发兵助汤思瀚,回纥发出的兵甲路遇沙尘暴,陷在沙漠中。而唯剩的东突厥,见两国兵甲都未到, 便起了隔岸观火的心思,虽已经领兵动身,但速度慢的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不欲援助的念头。
讯息是昨日收到的,收集发送都需要时间。而这样的消息,相对于与这三处结盟的汤思瀚,自然比李慕更先得到消息。
所以,汤思瀚方才孤注一掷, 突袭张掖城吗?
“即将便要出发,你如何还这般心神不宁?”裴朝清踏入屋来,看他手掌滴血,人却还蹙眉望着地图。
地图上,“张掖城”被着重圈出。
“数百人的袭击,确实不像先锋队伍,亦不像正式交战的样子。”裴朝清递过帕子给李慕,“关键这些人是怎么绕过兰州城的?那处不是囤着阴氏的兵甲吗?”
言及阴氏,裴朝清一双星眸闪过两分不自在。
那日雨夜送她回府,那女子明里暗里看着自己,明明是个已经有了夫家的姑娘,一双眼睛却实在不甚规矩。
裴朝清一想到马车内,两人对面而坐,他被看得长叹了口气,若非顾着李慕的面子,他大概已经掀帘下车了。
偏这般恼怒中,那女子轻声低语,“裴二公子,经年前潼关处,裴氏叛乱为天下骂,到底委屈了。”
万般恼怒在瞬间击碎,这是头一个除开情意血缘外,对他说他的家族受委屈的人。
他与她非亲非故,多来不过一道结盟的协议,各取所需罢了。
且这份盟约,亦不是他俩直接定下,中间还隔着他人。
比如,李慕。
裴朝清一颗心,在那一瞬荡起说不清的涟漪,感激、知己、理解各种情绪杂糅在一处。最难言的是,他一直控制的平静心境,在那并不漫长的车程中,当真涌起委屈之意。
父死兄亡家族覆灭,唯一的血亲受尽苦难,明明是忠君报国的一族,却被天下白眼视之,他如何不委屈!
故而如此心绪中,车驾停下,他先出了马车,撑伞候在一侧。
阴家姑娘从车中出来,杏眼流波,冲他爽朗一笑,似大雾开花,明光流泻。
他依礼退开身,却握紧了伞。
“你想什么呢?这、什么表情?”李慕放下剑接过帕子拭手,本欲回他话,却见得他面上是又欣慰又烦躁的神色。
“没什么!”裴朝清回神,“汤思瀚的人手多,却也杂。然兰州城属西地一带,按理这阴氏兵甲占着上风的,如此毫无察觉让人过去,我瞧着可是掌兵的人不行?”
这话落下,裴朝清又想起前头雨夜,他送那人回去。
明晃晃的雨丝,她还能忘了拿伞。
细节现真章,实在是不够周全谨慎。
这一点,且不说自己阿娘这位名震天下的镇国公主,便是他温婉无双的胞妹,都强她许多。
到底是女儿心性!
裴朝清摇头,冷嗤一声,挥散浮上心头的影子。
“巾帼之中,阴姑娘算是难得的人才了。放眼天下,论能行军掌兵的女子,她是绝对的排的上号的。”李慕自个倒了些药粉抹伤口,有些诧异地看向裴朝清,“旁的不论,便冲着她能在李禹眼皮下,帮我们迂回送来涵儿,便不是寻常女子的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