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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 第39节(2 / 2)

拒绝太子前,她需要铺好后路。

遂而这一刻,她亦叹服马上那女子的反应,竟是一个眼神就配合了她。

抽来的这一鞭,使她素手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确实再好不过的苦肉计。

而身后,李禹的暗子已经从四下涌现,直奔那人而去。阴庄华提着一口气转身,幸亏她留着后手,亦有白袍青年带人纵马迎上,同数十黑衣人打成一片。

阴庄华才要松下一口气,回头却见得裴朝露的马一步步退回来,竟是太子李禹带着另一拨人拦住了去处。

“咳咳……”阴庄华急中生智,握着伤口,急咳了几声,虚弱地唤了声“殿下”。

这一声,自然先入裴朝露耳际。

未容李禹辨清声音来处,裴朝露便已调转马头,往阴庄华疾奔而去。白马前蹄扬起,马嘶长鸣,她带着涵儿跳下马背,将他护于身后,转手抽出阴庄华腰间弯刀,横刀其脖颈,挟持于手中。

“你想清楚,如今局势,是杀了我兄妹划算,还是得此佳人划算。”六年来,裴朝露终于在李禹面前不再低眉顺目,而是复了最初桀骜模样。

“今日,我兄妹死于此地,你信不信,李慕绝不会放过你。”

李禹无声看着她,眼中酿起被忤逆被威胁的滔天怒火。

“殿下,我……”两厢僵持间,裴朝露手中刀刃逼近血肉一分,阴庄华捂着腕上伤,又垂眸望向脖颈血流,只蹙眉乞求,“殿下,救我!”

“鱼死网破,我们未必会输。”裴朝露让过身子,让李禹看清身后的打斗,却仍不忘提醒,“苦峪城距此不远,会有源源不断的兵甲过来,不知太子殿下入敦煌,又带了多少人手!”

裴朝露原是字字在理,然李禹想着自己被下药绝育一事,到底还想就此灭口,一时不曾有话语,只怒目逼视裴朝露。

“殿、殿下!”阴庄华又唤了一声。

“阿昙,这才是你原本面目。”几息之后,李禹终于开口,牵着缰绳让出一条道来,“孤今日看在阴家姑娘份上,便容你过去。”

“退出三丈外,让你的人放下刀剑。”裴朝露补充道。

李禹合了合眼,抬手示意。自己带人让道退出。

“二哥!”裴朝露扭头高呼,手中却不曾松懈,只卧刀更紧,阴庄华处流血愈多。

裴朝清带人策马前来,抱起孩子打马离去,守住后路。裴朝露亦带着阴庄华同乘一骑,拍马奔向兄长处。

却不想,数步之遥,李禹着人放出冷箭。

“小心!”阴庄华原是故意被擒做的人质,此间心思便最为放松,故而观察得也仔细,只暗里反手抓着裴朝露衣襟往前避过。

裴朝露反应过来,念及刀刃在她脖颈,只匆忙松开。

弯刀落地,却是那支暗箭擦身而过,被另一只箭矢盯死在地上。

“快走!”裴朝清见胞妹安全过来,尚不及多言,只带人回城而去。

逆风处,裴朝露回首,原本是想看一眼被她扔在半道,伤得不轻的女子。却一眼回望,见到了另一人。

他手中握着一把已经送出箭矢的弯弓,自然仍是无有三千烦恼丝的削发模样,然而却未再穿僧袍,而是一身亲王袍服。

李禹自也看见来者何人,遂停了继续追杀的命令,露出一副温和模样,拍马幽幽过来。

“六弟,可是伤好了,从阳关道来?”

李慕坐在马上,并未上前,却还是展了笑意,仿若先前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这一刻只是同兄长的一场偶遇。

“六郎多年未见三哥,久违了。”他话语恭谨,却又冷如寒玉。

第35章 局势 总得除了国贼,再算私怨。……

十月深秋里, 这片极西之地的茂叶林中,因先前一番打斗,千年不死不倒的胡杨树残枝晃晃, 上头伏积的枯叶如蝶飘落。杀生怪柳焦黄的枝条占着血迹,在肃杀的秋风中翻卷。

李慕持僵勒绳,看着同胞兄长缓缓打马过来。

按着昔年品级,他纵是亲王之尊, 到底在太子之下。断没有太子上前,同他见礼的。

李禹显然也反应过来, 挺直背脊于丈外处勒停缰绳, 只是面容线条愈发柔和, 清俊温雅的眉目间似是隐隐现出几分旧日手足情意,又唤了声“六弟”。

五分相像的容颜里,原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从年幼开始, 相比李禹喜恶都以笑伪装,李则慕爱恨都是冷色待之,拒人于千里之外。

原也不是天性如此,只是宫中少有人愿意接近他,他遂觉得不如自己装得冷些,便就当是自己不愿与人亲近, 好过为人所笑。

即便后来,裴朝露如艳阳闯入他生命里,掀起他情感惊涛骇浪,他也只是拼命地压制,恐光芒转瞬即逝,恐情爱不得长久。

直到那一年,被她选做夫婿, 他才稍稍有几分心安与自得。却也只是对她一个,欢喜厌恶不再掩饰。而对着外头,哪怕是官场之上,依旧是一副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地模样。回了府邸,没少被她戳着脑门嗔怒过。

故而此刻,他于马上,盈盈笑意望着李禹,一声“三哥”同方才那声“六弟”合成一副兄友弟恭的重逢场景,李禹后背不由生出一股冷意。

李禹不信裴朝露同李慕相处的一年里,会不言过往的只字片语。大悲寺她一刀捅向阴萧若,一刀给了李慕,消息传遍四方。

若无昔年怨恨被激怒,她何至于此。

然而这般情境下,李慕却换了当年怎么也学不会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竟然能控制着不动怒不动武。

李禹扫过他身后整齐列队的兵甲,周身寒意渐浓,一时竟有些发憷。

片刻,方定了神思,笑道,“六弟玉革紫袍,如此着装,当是要还俗重如尘世了?”

“惶惶六年,六郎心不宁,神不定。如此修为自不敢在佛祖面前受戒。”李慕亦笑道,“何况,红尘多牵挂,尚有恩怨未清,自当回来了结。”

李禹默声颔首,笑意忽明忽暗,片刻道,“也好,阿娘本也甚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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