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看电视,倒不如说是用电视做发呆的背景声。即便童哲挡住了视线,刘祯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妈。
童哲又喊了一遍,这时刘祯才反应过来。
关鑫他们家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去英国了。
走了还会回来的。
他们不会回来了。
刘祯忽地坐起身,又慢慢弓着腰,沉到沙发里。
关建军不是答应了吗?刘祯喃喃自语,语气里透着无助。
我们现在去看看吧。
已近午夜,街上人车稀少。漫长而沉默的半小时。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童哲扶着刘祯下了车。
还是那个门牌号,只是相比前几天来的时候仿佛灰暗了许多。门上的福字磕破了一角,歪歪地挂着。
有人吗?
刘祯犹豫着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有人吗?
刘祯有些焦虑了,敲门声音更加急促。
还是无人回应。
有
这时,旁边住户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垃圾袋。
这大半夜的,都搬走没人了敲什么敲。
搬走了?童哲问。
是啊,你们倒是脸生,不常来吧?他们家一个月前就在卖房子了,最近不知道是急用钱还是怎么,降了百分之三十出手了。这都两天不到。
听到这里,刘祯几乎要瘫软在地上,童哲敏捷地搂住刘祯的肩膀。
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听说早就办了移民,他们家女儿倒是挺争气的,一直在英国读书。可能移民也是英国吧。说完,中年人把垃圾往墙角一靠,砰地一声关上门。
妈,我们回去吧。
童哲,我们该怎么办刘祯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线希望,情绪突然崩溃。
我们回去再想办法。肯定有办法的,您别慌。童哲几乎是把刘祯扛下楼。
☆、第 23 章
第二天一早,夏冉江去理发店修了修头发。穿上童哲之前送自己的白色毛衣,套上羽绒服,全身穿戴一新,从宿舍楼出发,径直走向东门。
前一刻,夏冉江还在宿舍跟何啸宇嬉闹。而现在,夏冉江却一脸神情严肃。迎着冷风深深呼吸,寒意浸透全身。
依然是那条熟悉的梧桐大道。这条路走过无数遍,但是今天这短短的百十米却让夏冉江觉得走过了几万公里。这每一步丈量的是自己的心绪,刻下的是自己的眷恋,引向的却是自己不得已却又无可逃避的抉择。抬头仰望,路两边的树木像是列队整齐的迎宾,欢迎夏冉江褪去此生的躯体,让灵魂走向平行世界重获新生。
不经意间,夏冉江又看到那条红色的丝带在枝丫上迎风飞舞。经过一夜寒潮的肆虐,梧桐更显凋零,只剩下那条红丝带像是最后残存的生命。
远远望去,易霁虹正站在车前。看到此景,夏冉江突然觉得造化弄人就在几周前,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等着自己的却是童哲的父亲。
几周后,这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两个人的命运却因为夏冉江而产生了交集。现在虽然换了个人,最终的结局都是离开,对夏冉江来说似乎都是一样的。仿若天道轮回,最终仍然逃不掉宿命。
夏冉江!易霁虹首先发现了夏冉江,有些兴奋地叫出声。
夏冉江挤出一丝笑作为回应。
来吧,天冷,快上车,咱们去吃饭。
车缓缓驶出。跟夏冉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车渐渐驶离市区,往紫金山方向开去。
易霁虹脸上一直挂着笑。心里虽然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就怕一个不注意又刺激到夏冉江,只能保持谨慎,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夏冉江在学校里的学习情况。
车速慢了下来,进入一条松柏掩映的山路,空气中漂浮着雾气。夏冉江望着车窗外,这里自己从来没来过,似乎也没听说过,一切犹如人间仙境。车绕过一个路口,转到支路,像是开进了一个小院。
到了,下来吧。
眼前是一座苏式园林庭院。白墙黑瓦,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背后是云雾弥漫的群山,仿若世外桃源。
来,小冉,这边。
夏冉江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惊叹于眼前这一切的华美与精致。
今天这里没人,就我们几个。这里的淮扬菜师傅是最棒的,我们母子边吃边聊。
易霁虹看到夏冉江的表情,颇为得意,对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两人落座后,菜也上齐了。
尝尝这个。
易霁虹说着,用勺子舀起一颗狮子头,小心地送到夏冉江碗里。
谢谢。
夏冉江倒不饿,可是看到这满桌的菜,顿时食欲大开。再也矜持不住,开始大快朵颐。
看到夏冉江狼吞虎咽的样子,易霁虹不免有些心酸,心底又被愧疚感填满,只能不断往夏冉江碗里夹菜。
也许是意识到易霁虹一直盯着自己看,夏冉江慢慢停了下来,半低着头,偷偷着瞄了瞄易霁虹。
尽管吃。
易霁虹笑出了声。拿起桌边的纸巾,站起身想擦擦夏冉江嘴边的酱汁。可是夏冉江把纸巾接了过来。
我今天找你是有个非常重要的事。
夏冉江擦干净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你说。妈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接着,夏冉江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了易霁虹。
这个朋友就这么重要,值得你这么帮他?听完夏冉江的讲述,易霁虹突然问道。
我不是在帮他。
夏冉江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肃然,让易霁虹都不得不有些怀疑到底哪个样子才是真实的夏冉江。
这也是我唯一的请求。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不认为是难事。
夏冉江的瞬间转变像是下了战书,易霁虹顿时呈现出老练的谈判姿态。
我需要先调查一下实际情况,有机会还想亲自去见见你的朋友,还有他的家人。
没问题。
夏冉江心里窃喜,不过脸上还是泰然自若。
这时,夏冉江起身去卫生间。易霁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不知为何堵得慌。先前的母子团聚、冰释前嫌的兴奋感逐渐消失,现在感觉像是掉入一个陷阱,而且是自己主动掉进去的。面对自己的儿子,居然还是条件反射似的端出敌对姿态。突然,桌角躺着的钱包吸引了易霁虹的注意。易霁虹不假思索,拿起钱包翻找着。
果然,最里面的隔层居然发现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而照片里的人物正是年轻时的易霁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