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不理解皇帝的苦心,他前往了天门关,驻守边疆,唯有一年才回京一次。
梦中的赵渊知道,这本该是最好的结局,摄政王为他驻守边疆,他自己则坐在朝堂上,执掌天下,他身边没有了处处掣肘他的人,身旁坐着端庄优雅的皇后,怀里抱着机敏可爱的小皇子,他不该有任何遗憾。
可是在除夕宴的时候,他看着御花园中的皑皑白雪,却总是想到那个暴戾却舍不得伤他分毫的摄政王。
梦中的赵渊怅然若失,他认为摄政王也十分痛苦,在日日思念着他,可画面一转,赵渊的视线拉高,将整个皇宫都纳入眼底,而后是京城、整个大绥的版图,最后骤然落到天门关,看到了本该被思念折磨的摄政王。
摄政王与将士们坐在一起,笑容灿烂,与他记忆中那个阴沉暴戾的男人截然不同,反而有几分传闻中玉面将军的潇洒和倜傥,他与旁人喝酒划拳,嬉笑怒骂,就像仍旧是那个二十出头的少将军。
唯有在走路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的腿略有些不便,那是当初赵渊下令屈打成招,他在刑部大牢受的伤。
赵渊看着摄政王与将士们挥别,在侍卫的扶持下晃晃悠悠的回家,一路上,他路过的每个人都笑着叫他王爷,眼神崇敬,甚至有人为他献酒。
被禁锢在京城中的海东青,最后拖着它受伤的翅膀,又回到了家乡。
赵渊猛地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
呆呆的坐在床上半晌,赵渊仍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真实,他好像是梦中那个坐拥天下,尽善尽美的皇帝,又好像是如今身残体弱,苟延残喘的太上皇。
不知道怎么的,赵渊总觉得,梦中的那个人生,好像才是他本该渡过的人生……赵渊缓缓躺回床上,他突然无比的后悔。
以前他总觉得摄政王野心勃勃,所以怀疑他,怨恨他,憎恶他,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可看过那个梦境,经历了如今的一切,他突然发现,比起摄政王,那人更想在天门关当个将军。
殿中空无一人,赵渊紧紧抱着自己,就像害怕的小孩,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摄政王,在人来人往的京城街道上慢慢踱步,高挑又俊美,与身旁的无数擦肩而过的百姓们格格不入,如同鹤立鸡群。
赵渊嘴角向上勾了勾,下一秒,一个模样同样出挑的少年出现在摄政王身边,二人双手交握,原本神色冷淡的摄政王眼神逐渐柔和,仿佛凛冽的冬雪化为潺潺春水,细弱,绵延不绝。
缓缓闭上了眼睛,赵渊想,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与他走到如此境地,明明是他与摄政王先认识,怎么输的人却是自己。
【宿主,主角受死了。】许久不见的001突然出声。
蔺寒川目光一凝,看向皇宫的方向:【他怎么会突然死亡?】
【他中的毒本就深入血脉,没有主角攻给他换血救命,又整日的生闷气,让毒素攻心。】001解释道。
蔺寒川想了想,又问:【他不是气运之子吗,怎么会死?】
最重要的是,他死了以后,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气运之子死亡,按理说,这个围绕他而建成的世界本该崩溃……】001也很不解,摸不着头脑的说道,【小说世界与主角紧密相连,这是小说世界的特性,可这个世界……】
蔺寒川目光微微动了动:【或许,这些小说世界,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只是当初的小说世界。】
【不可能,小说世界是二次世界,与三次世界不同,他们的天道并不完善,只是围绕着主角和主线剧情发展,就算脱离主线剧情,也必须要有主角支撑……】001说着说着,就开始紊乱,【小说世界是次等世界……】
看来是触及到了001的系统核心。蔺寒川眯了眯眼睛,他看向身旁第一次这么开心的少年,眼神略微带着打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或许是周围的红灯笼映照,顾时容光焕发,逛了许久也不见疲惫,一双眼睛清亮有神,仔细一看,眼底带着不属于少年的冷静沉着。
很快的,皇宫中就有人找到了蔺寒川与顾时,来传话的侍卫喘着粗气,深冬的季节也出了满身的大汗:“陛下,王爷,太上皇……薨逝了。”
蔺寒川早有预料,表情没什么变化,谁知顾时竟也处变不惊,甚至带着些许的嫌弃:“怎么这个时候死。”
还嫌太上皇死的不是时候?来报信的侍卫目瞪口呆,若不是知道太上皇本就身体孱弱,他差点要以为是这个新皇帝下的手了。
“他这病恹恹的样子,一看就命不久矣。”顾时不在意侍卫的眼神,但想到身边的蔺寒川,他还是画蛇添足的解释了一番,却没说,本该心平气和才能续命的赵渊心眼太小,一直生气,早晚有一天会气死。
顾时哼了哼,不得不与蔺寒川中断了游玩,回到皇宫处理这件事。
在赵渊的寝宫中,蔺寒川看到了他的最后一面,这个睚眦必报又多疑谨慎的主角受,在最后的一段时光中,身旁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他蜷缩成一团,枕头上带着明显的湿润痕迹,表情悲戚。
好在是猝死的,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在除夕的这一天,太上皇赵渊薨逝,举国哀悼。
处理好丧事以后,蔺寒川就起了离开的心思,在他走的那一天,京城难得出了太阳,冬日里没什么温度的眼光照射在大地上,将堆积的白雪都照成了温暖的金黄色。
蔺寒川提前与苏从玉商议好了后续的政务,又力排众议,将苏从玉设为了左相,让他全权处理简化字体的事物。
他看着已经颇具威仪的顾时,想到最初那个色厉内荏的小混混,不知道怎么的,竟生出了许多感慨。
“你看我干嘛?”垂首处理奏折的顾时终于憋不住,抬头看向蔺寒川,眼神似嗔似怒。
蔺寒川突然忍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感受,他上前一步,隔着桌案抱住了顾时,声音略有些低哑:“若是我走了……”
你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皇帝,可怎么办呀。蔺寒川放心不下,但他不得不离开。
“我就跟着你走呀。”顾时愣了愣,而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反手抱住了蔺寒川,清亮的少年音响在蔺寒川耳边,“反正我跟定你了,无论怎么样,你都甩不掉我。”
不是皇帝,也不是什么弟弟或者后辈,顾时暗暗想到。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蔺寒川又问。
顾时想说不知道,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里回答,我可能知道一点点。
那种感觉来得突兀又笃定,好像自从赵渊死了以后,顾时就隐隐知道,蔺寒川早晚会有离开的一天,而他自己,也不能久留,会紧随其后……
没有了皇位顾时也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与在意的人不会分开。
既然如此,那就够了,无需问去处,也无需问理由,只要在一起,就够了。
·
在离开之前,蔺寒川与顾时都难得休息,没有处理朝政,而是靠在一起,温馨的渡过了一个下午,彼此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晒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