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寒川笑了:“你当然是。”
不仅仅是原文的依据,蔺寒川在找到顾时后, 还让人去调查了顾时的身世,也确实查出了蛛丝马迹,无一不证实顾时是先帝的孩子。
说完之后,蔺寒川沉默几秒, 反问顾时:“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啊。”顾时一脸茫然,“我能从哪儿知道这种事。”
“不是苏从玉告诉你的吗?”
“没有啊。”
二人面面相觑几秒, 蔺寒川想到以前与顾时的对话, 不知道怎么的, 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问:“你既然不知道,你以前说认祖归宗的话, 是说什么?”
若不是顾时明里暗里的提示, 蔺寒川也不会笃信对方已经知道了真相, 还暗中给苏从玉找了点小麻烦。
顾时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现在回过头去想想,蔺寒川好像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二人的关系,一切都是自己的暗中臆测,是他自己将暗中的臆测当了真。
看着顾时,蔺寒川突然灵光一闪:“你不会认为我是你的……”
顾时低垂着头,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蔺寒川却啼笑皆非,他虽然没办法将年龄如此小的顾时当做爱人,也确实有几分当儿子养的姿态,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顾时会脑洞大开,真的把自己错认为亲爹。
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好好的爱人变成了儿子,蔺寒川的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恨不能将人揪过来狠狠打一顿屁股。
顾时自知有错,便显得格外乖顺:“是我的不对,我从小没爹,你我非亲非故,却对我这么好,我便以为……”
蔺寒川心中的火还没升起来,就又被一盆水浇灭,只剩下一缕黑烟,他心中叹息一声,声音柔和:“我哪有那么天赋异禀,能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顾时飞快的瞥了蔺寒川一眼,嘟囔道:“……也不是没有是十五岁就当爹的人。”
哭笑不得拍了拍顾时后脑勺,蔺寒川真不知道自己在这孩子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他揉了揉眉心,只能自我安慰,自己宠的孩子,自己受着。
看着蔺寒川的表情,顾时殷勤的凑上前为他捏了捏肩膀:“王爷,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爹。”
顾时下手没轻没重,蔺寒川没好气的拂开他的手:“我不是你爹,你才是我祖宗。”
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宠着。
顾时也不生气,他嘿嘿一笑,那些不知所措的迷惘都烟消云散,从蔺寒川公开他身份时他心里就盘桓着难过,比起当什么皇子王爷,他更想留在蔺寒川身边,他只担心,如果他真的皇子,身为摄政王的蔺寒川还会对他这么好吗。
人尽皆知摄政王与皇室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在前段时间摄政王处理了小皇帝的母后和外公时,外面的揣测更是复杂万分。
顾时在外探听消息时,他都是站在摄政王的角度去骂皇家不知好歹,过河拆桥……今日他突然就成了狼心狗肺的皇室成员,很难不迷惘。
好在蔺寒川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顾时没忍住,亲昵的攀附在蔺寒川肩头,以前他不知道为何,总是不敢和蔺寒川太过亲昵,二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亲近,却也隐隐带着长辈和晚辈之间的疏远,今日他却放下了什么似的,不再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
“我如果是皇子,我还能住在王府吗?”顾时手指揪着蔺寒川还没换下的华服的衣角,撇着嘴问道。
蔺寒川下意识的调整了姿势,让顾时能靠得更舒服:“你现在是皇室成员,不日就要搬去皇宫。”
顾时抿着唇,又问:“我能不搬吗。”
从蔺寒川的角度,看不清顾时的表情神色,他只能听到顾时低落的声音,心头一软:“我每日都会去皇宫看你。”
说完,蔺寒川停顿了几秒,他又说道:“日后你还要当皇帝的,一直住在王府算什么事呢。”
有了之前的误会,蔺寒川也不敢再瞒着顾时自己的计划,唯恐他东想西想又琢磨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当皇帝?”顾时猛地直起身子,顾时心中一团乱麻,又是惊恐又是急切,“我怎么能当皇帝,我什么也不会,什么都不懂,现在连字都认不太全……”
“别怕,一切有我。”蔺寒川看着宛如受了惊的猫似的顾时,“当初我能让赵渊辅佐赵渊当皇帝,我也能辅佐你。”
不知道是那个词汇戳中了顾时,他突然噤声,眼中闪过几缕异样的色彩,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蔺寒川都以为自己吓到了他时候,他突然开口:“我会当一个好皇帝,比赵渊还好的好皇帝……我会保护你。”
蔺寒川一愣,而后笑了。
小皇帝赵渊病入膏肓,生命垂危,太医院的人用尽了办法,总算将赵渊的命吊住了,只是为了让他清醒过来,太医院的人下了重药,让他能恢复清醒,但这么重的药也会伤了他的根本,透支他的生命。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赵渊总算睁开了眼睛。
知道情况后,蔺寒川抓紧时间进了宫,他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了赵渊的寝宫。
赵渊对此早有准备,他看着蔺寒川,轻轻咳了咳:“摄政王是探病的吗?”
“退位诏书。”蔺寒川冷冰冰的提醒。
赵渊脸色惨白的笑了起来:“摄政王当真是冷酷,朕已经重病至此,你却只想着退位诏书。”
蔺寒川站在一旁,神色冷淡:“你活不了多久了,你现在不写退位诏书,到时候大绥定会发生内乱,我固然能强行扶着下一任皇帝上位,但到名不正言不顺,稍微和皇家有些关系的人都能打着肃清皇室血脉的名头攻入京城……你想看到这一幕?”
说完后,蔺寒川恍若没看到赵渊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你这毒不该劳心费力,你若是不当皇帝,说不定还能再多活几年,早退早好。”
这种话听多了,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心里针刺似的难受了。赵渊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习惯了,他低垂着目光注视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指,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摄政王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赵渊知道,可他从小被教育要当一个好皇帝,要让大绥和平昌盛,可他什么也没做到……他不甘心,但不甘心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气过怨过之后,赵渊心里一片空茫,他不知道,自己卸下大绥这个重担,失去了皇帝这个名号之后,他还有什么。
双眼无神了许久,赵渊突然低声说道:“你以前,总说朕的手好看。”
赵渊以前的手修长精致,骨肉匀停,笔直白皙,戚长风以前最喜欢牵着这双手揉捏把玩,他说,这双手只适合拿笔安天下,定乾坤,不适合做其他事。
褪去了皇帝的名号之后,赵渊心里想到的,竟然还是他最恨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