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易父易母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易父颓然坐下,口中道:“实在没办法,我们也可以卖画。”
他们的画比不上什么大家名作,一幅画几十万几百万,但也能卖出个几万块。
易母眼中含泪,定定的看着易父:“还会有人买我们的画吗?”
出了这种事后,不仅仅圈内,甚至闹到了圈外,他们的名声可以说是响彻全国,怎么可能还能卖出去。
易父沉默了。
知道事情的最终结果后,蔺寒川并没有意外,他只是笑了笑,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齐玉宇也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有越泓,抓心挠肝的难受,但当事人都没有反应,他也只好摁下好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紧赶慢赶,画廊终于赶在春风美展出结果前开业了。
展厅内挂满了齐玉宇和越泓的藏品,还有他们自己的画,齐玉宇动用了所有人脉,将开业仪式弄得热热闹闹。
来到这个世界后,蔺寒川一直按照易琼楼的风格,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唯有这一天,他换下了各种色彩鲜艳的服装,穿上了定制黑西装。
黑色外套妥帖的压住了衬衫,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一根灰色的领带规整地系在脖子上,上面还挂着蓝色的领带夹,举手投足间,袖口处的蓝宝石袖扣闪闪发亮。
越泓伸出手在齐玉宇的眼前挥了挥:“回神了大哥。”
齐玉宇挥开越泓的手,目光依旧专注的落在蔺寒川身上,他看着蔺寒川游刃有余的和其他人谈笑风生,言谈举止既礼貌,又带有一股天然的矜贵和距离感。
偶尔不耐烦的时候,蔺寒川眉宇间便会带上淡淡的冷淡,而后不着痕迹的脱身。
齐玉宇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竟然还有这样一面……诡异的是,他不仅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心动和熟悉。
就好像……比起那个性格更外向浮夸的易琼楼,他更喜欢现在这个人。
神思不属间,蔺寒川微微抬眼,二人目光撞在了一起,齐玉宇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挪开了目光。
几秒后,他又不甘心的将目光放了回去,但蔺寒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喜欢就追啊。”越泓看到了他们的全程互动,劝道。
齐玉宇轻轻笑了笑,淡淡道:“还不到时候。”
越泓:“……”真是不懂你们莫名其妙的情趣。
说话间,齐玉宇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他心头一跳,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只几天不见,易父易母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他们怎么来了?”
“好歹是他们儿子开的画廊,他们来一下也没什么……”
“做了这种事还敢在画圈出现,真不怕一人一口唾沫骂死他们。”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不知道易琼楼会怎么处理,好歹是他父母。”
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齐玉宇眉心狠狠一跳,他正要迎上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已经走了过去。
这种关头,易父易母来者不善。齐玉宇跟了过去,他不能让蔺寒川一个人面对。
众目睽睽之下,蔺寒川彬彬有礼的和他们打招呼:“易先生,易夫人。”
“我好歹是你爹。”易父百年难得一遇的,对蔺寒川露|出了好脸色,他说道,“你画廊开业这么大的事情,我总不可能不来。”
易母也笑:“是啊,恭喜你了,琼楼。”
这是易父易母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叫出易琼楼的名字。蔺寒川却神情冰冷,没有丝毫表情:“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断绝了关系。”
易父易母脸色一变。
“法院传单我还放在家里,你们忘记了的话,我倒可以立刻回家拿出来给你们看看。”蔺寒川又补了一刀。
易父干笑几声:“当初的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对,但我们好歹是你父母,你不能……”
“我能。”蔺寒川神情不变。
这几天里,易父易母生活过得极为混乱。
他们失去了自己引以为豪的一切,住在那个肮脏邋遢的房子里,恍恍惚惚的想起来,以前是易琼楼精心照料他们的饮食起居。
所有事情的源头,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易无声,他们再也没办法毫无芥蒂的去爱易无声。
直到山穷水尽,易琼楼的好终于被他们看到。
他们恍然想起来,其实易琼楼的绘画天赋比不上易无声,也比其他学画画的普通人要好上不好,但他们眼里只有易无声,不断打压易琼楼的自信心,直到他彻底离开家庭。
易无声只有绘画能拿出来值得一看,易琼楼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是顶尖的,从未让父母操|心过,拿回了不少奖状和荣誉,就算易父易母对他没有偏爱,也因为同龄父母的羡慕而自豪过。
易无声去世后,也是易琼楼辞掉了工作,回到青州市照顾他们,毫无怨言……
越是对比,易父易母越是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何况如今的易琼楼,开了一个画廊,身家不菲。
于是,二人就在画廊开业的这一天上门,他们知道易琼楼很有可能心里含着怨,他们也相信,为人父母,无论做错了是什么,总归是他的父母,血脉相连、骨肉连筋的父母。
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身为子女,能对父母做出什么事情呢?
易父易母没想到,蔺寒川竟然这么刚,当着所有人的面,直白的拒绝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