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触碰让陆续心感不适。他微微后仰,不动声色地避开,转头将王管家单独叫去隔壁。
“我是薛松雨的朋友。”陆续开门见山朝王管家道。
王怀点点头:“我知道,清元节那日,松雨和小仙君在一起。当时我也在场,志专把小仙君迎入王家,伤药是我吩咐人去拿的。”
没想到还有这点因缘。
陆续谢过王怀,又说:“我听松雨说过你们的事。”
薛松雨和已经逝世王家老爷子,五姑娘,以及还活着的管家和养子,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
“松雨时常来买糕点,也给我带过许多。荷花糕我也吃过。”
王怀细细看了陆续半晌,苍老却依旧矍铄的目光中闪过疑虑,审视,犹豫,最后混杂在一起,化作破釜沉舟的坚毅。
年迈的低沉嗓音缓缓开口:“松雨是老主顾,看着志专长大。志专叫他薛姐姐。”
陆续点头。他知道。
王管家继续道:“松雨来买糕点,若是那日她并不急着回山,即便大家这么多年交情,她也依旧和别人一样,排队等候。”
陆续微微扬了扬嘴角。
薛松雨就是这样,从不拿人情世故做文章。
即便她知晓陆续身上许多丹药法宝,也从未想过,要从他身上得点什么。
粗粝的嗓音更加低沉,缓慢而坚定地说着陆续已经猜到,找自己求证的事实:“松雨是仙宗的人,不可能一直有时间排队。”
“若是哪天轮到五姑娘和志专做糕点,他们会特意给她准备一两盒。”
所以陆续吃到的王记糕点,是限定中的限定。根本不在外面的铺子里卖。
他吃的荷花糕,是王家自己人吃的那种馅料。
他默然了片刻:“为什么?”
王怀抬了抬因为上了年纪而耷下的眼皮,再次深深审视了对方半刻。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苍老目光顿时染上无力的疲惫:“我以前不知道,也是最近,老爷的鬼魂出现后……”
他无奈摇了摇头:“猜的。他没告诉过我。”
陆续安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给予足够的时间。
王怀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老爷子一直没指定下任当家,因为王家有规矩,谁学全了老祖宗的手艺,谁就是当家。”
“可那些人啊,觉得王家有钱了,只想着争家产,没人愿意钻研老祖宗传下的手艺。他们甚至还想着巴结修士,要改老爷定下的,对所有顾客一视同仁的规矩。”
陆续静默了几息,清越的嗓音压了一丝沉闷:“王老爷子怎么死的?”
王怀摇头:“我以前一直以为老爷是寿终正寝。再不济,是被那群不肖子孙气死的。”
“可现在,我也想知道。他是不是遭人所害。”
苍老声音顿了顿:“王家下任当家一直没定下来。老爷每年都要考校他们的手艺。一年前,老爷按照惯例,把那些不孝子女叫去,让他们做荷叶糕,看他们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陆续皱了皱眉:“那一次也没结果?”
“老爷当时没说过。后来……”
“没几天,他就仙逝了。我一直以为,他们还是没人学到真传。直到最近,一个接着一个死,老爷的鬼魂和那个荷花糕的出现。我才发现,老爷的死,可能并非那么简单。”
“你没问过他?”
“没有。”沧桑浑浊的目光闪出一点干涩的泪光,“那孩子身世凄苦,自幼乖巧懂事。老爷疼他,我也喜欢他。”
“我想知道老爷究竟怎么死的。可若真是……仙师,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啊?”
陆续嘴角微垂:“他既然选了这种办法,想必就是想要真相公之于众。”
王怀沉默。
过了大半刻,他抬眼看向门外。
从这里能看到王老爷子庭院旁边的那座高阁。
虽然已经修建了几十年,因为养护得当,依旧新亮气派。
衬映出行云散后,物是人非。
“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时常带着我上去玩。志专小时候,我们也时常上去。”
王怀最后长叹了口气,沧桑浑浊的眼神又猛然闪出矍铄辉光,和他的决心一样坚定:“小仙君,走吧。我们去问问。”
陆续跟着老管家,再次回到王家大厅。
他们从偏厅离开后,部分王家人也跟着离开。如今又被全部召集回来。
厅堂外鸟鸣清脆,一群雀鸟绕树高飞。
厅堂内一众人站在木漏的树影中,面面相觑,香炉的青烟缭绕出诡异而脆弱的宁静。
陆续同四个金丹修士一样入了座,清艳绝世的双眸微微眯着,仔细扫视了一圈眼前的王家不肖子孙。
一个王家人用着激动又胆颤的音调,瑟瑟抖抖问向几位仙长:“可是施咒的人找到了?”
张道长轻笑看向陆续:“闻道友,你的爱徒发现了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