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娉儿睡到半夜醒了,身边没人。
她脑子里有点混沌,分不清现在是在哪里,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在新加坡。
围着毯子坐起来,地灯幽暗的光堪堪能让人把屋子里看个大概,她环顾四周,陆屿森并不在。
……
足有百平的客厅在深夜里看起来尤其空旷,月光倾泻有限,桌子上的笔记本便格外刺目。
陆屿森穿着家居服坐在地毯上,屏幕里是一个监控画面,叁个人跪在正中间,两边有人持枪而立。
致晟要布局全球电商物流联动已经不是秘密了,别家企业的围追堵截和模仿对陆屿森来说根本动不了他的根基和计划,只不过在北美的项目却因为有人泄露他们提前埋线的空壳公司而导致多花了几十亿。
今时今日的陆屿森,这个数目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若论起来,还是身边有人背叛让他更头疼一点。
“查清了?”他对屏幕那头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问到。
对方看着眼前的画面里只隐隐约约漏出的一个下颌角道:“是的老板,马展图孙俊和李易核对信息后将消息卖给了美国的凯斯资本,他们在巴拿马的离岸账户上各自多了来自公主岛一个皮包公司的打款两亿。”
“两亿。”陆屿森轻轻笑了一声。
对面的叁人嘴上贴了封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却仍想张嘴为自己辩解。
陆屿森自己挑的调查负责人,能力如何他心知肚明,只不过为了钱出卖他,实在是意料之中的让人想笑。
“撕了封条。”他说。
他想听听他们怎么辩驳。
于是有人上前将叁人的封条揭下。
没什么新奇的,要么不承认,要么有苦衷,陆屿森凝神听了一会儿,对着屏幕那头道:“毙了。”
随即,叁声微弱的枪响传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身后的脚步声。
陆屿森合上笔记本转过头去,苏娉儿的视线还盯着桌子上的电脑,过了一会儿,才跟他对上。
“过来。”他朝着她伸出手。
苏娉儿并没有犹豫,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绕过沙发被他拉到自己怀里。
她不说话,陆屿森便问:“怕了?”
苏娉儿先是摇头,复又点点头。
她忘不了在浴室里的时候,被他抱着顶在墙上,除了漫天的水光,还有他胸前的各种疤痕,刀伤,枪伤,那么多。
陆屿森抚着她背后光滑如墨的长发,轻声说:“两年前我去找过你。”
苏娉儿猛然一惊,抬起头看向他。
“那时我去米兰出差,离瑞士实在太近了。”
两年前知道她嫁人以后,陆屿森曾告诫自己,忘了这个女人,可人的意志实在是难以控制。
不知道的时候便罢了,在知道她的消息后,他分明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坚冰碎裂的声音,无法阻止的充满了生机的潮涌,就算有恨也有怨,但却充满了活的气息。
他找人查了她,并且在米兰收到了调查结果。
一刻也等不了,立马定了去瑞士的机票。
然而刚下飞机没多久,就遇到了暗杀。
那次也是蔡咏嘉母子做的,找的当地黑帮,追了陆屿森几条街,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枪眼。
陆屿森只能折返回国,跟陆家那些各怀鬼胎的人继续斗下去。
他在回程的时候是后怕的,若是那群人下手晚一点,发现了自己去瑞士的目的,以他当时的能力,未必能护着她不受伤害。
他在回陆家之前,自己的过往一切陆光耀都帮他洗了底,陆家除了陆光耀,没有人知道他跟苏娉儿有这么一场纠葛。
所以他改了主意,在他站稳之前,只能让她先在瑞士呆着。
“陆惟霖,就是那天绑架你的那个,上个月陆光耀给他爸爸成立了一个基金,受益人是他们那一房的人,听起来是好事儿,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陆光耀的意思是提前给他们那一房分遗产,致晟的继承权跟他们就没关系了。陆惟霖消沉了一阵子,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来找麻烦。”
他轻声说着,不时揉捏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可苏娉儿一点也没想到自己。
她不敢相信,原来他曾经去找过她,还在瑞士中过枪。
“那你现在呢?”苏娉儿急急问到:“安全吗?”
陆屿森看了她一眼,很享受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
“不安全,你怕吗?”
苏娉儿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手紧紧抱住他
“我不怕,但我不想看你受伤,你以后小心一点好不好……”
说到后面,软软的声音带了哽咽。
如果是以前,陆屿森怎么会忍心骗她,看她担惊受怕,但他这些年才学会,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办法并不重要。
他枯败已久。
看她如此全身心的牵挂自己,会有一种病态的满足。
陆屿森很忙,两个人在新加坡甚至没有出去转悠的时间,就得回华国。
第二天,两个人吃完午饭出门。
苏娉儿来之前,陆屿森就找人安排准备了所有的女士用品,包括护肤品化妆品衣服鞋子包包等等。
苏娉儿换衣服的时候,照例挑了一件黑色裙子,刚拿起,就被陆屿森按下来了。
她爱美,从前在一起住的时候,屋里全都是她的衣服,穿过的没穿过的,各种颜色,最少见的就是黑色。
如今几次,都是一身黑的新寡样子,陆屿森早就看不惯,再见她如此习以为常没有一点不情愿,脸色便不太好看。
苏娉儿一看他的眼神,立刻就想明白他在别扭什么,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想他太容易得逞,转身拎了一件白的,陆屿森掐住她的腰,一手的柔韧压不住心里的邪火,口气不善:“存心气我是不是?”
“这话从何说起?”苏娉儿决定倒打一耙:“你是觉得我穿白色不好看吗?”
她故意演得十分矫揉造作,落在陆屿森的眼里却全都是可爱,但他脸上一点没表现出来,轻飘飘一句:“等我死了再穿也不迟。”
把苏娉儿吓得,恨不得立刻烧光了屋里的素色衣服,看过他身上各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痕迹,她实在无法把那句话当成玩笑,直到坐上车,心情都没变好。
……
飞机很快起飞,苏娉儿一上飞机就走到里间躺上床,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字。
陆屿森走到她身边,苏娉儿就转过身子背对他。
其实她也不是生气,是比生气更复杂的感觉,夹杂着愤怒和烦躁,以及对他的愧疚担忧,在昨晚看到他身上那些痕迹后,便一直无法挥去。
陆屿森站在床边静立了几秒,随机弯腰伸手,直接把人捞了起来。
失重感突袭,苏娉儿小小的“啊”了一声,随即踢腾着腿想让他把自己放下。
“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一个人去哭?”
“我没哭!”苏娉儿撇开脸反驳道。
“哦?”陆屿森道:“那一定是机舱里的风太大,才把你眼睛吹红了。”
听他讽刺自己,苏娉儿更火大,支棱起小脑袋:“你好意思吗?是谁惹我?”
他不来闹她还好,一对上这人的脸,苏娉儿眼眶里忍了又忍的眼泪跟按了开关似的掉了下来。
陆屿森抱着她做到沙发上,眼神示意机舱工作人员回到员工休息区,整个机舱只剩下他和苏娉儿。
“我的错,下次不说了。”他把苏娉儿脸颊边濡湿的头发拨开,柔声道。